一br二十岁的时候(1)

一
二十岁的时候，我太有理想，总觉得过于现实是一件十分庸俗的事。那时候我总是过于热情地去追求，而很少停下来感受。人的眼睛若是只顾望着前方，那么过去就会在忽视中渐渐变为空白。二十四岁时，理想主义把我变得很糟糕，这时候便常有人在我身边忠告我说，热情会把一个人的脑子烧坏了。
我的脑子没有被烧坏，因为热情已离我远去了，只一瞬间的时间，那持续了多年的热情“嘭”地一下便没了。
“嘭”是一声没有声音的巨响，是现实为纳我入怀放响的礼炮。
人失去理想有时候就是这么快，“彭”的一声，余音还未绝，现实便给理想扣上了“荒诞”的帽子。当我意识到这个世界很膨胀，而我却很贫穷时，我便觉得人生过于的短暂。这世间的诱惑太多，谁拥有了更多的这些诱惑，便更“富有”，便在人们的眼中光环夺目。为此，我常常希望生活对每个人都能公平一点，因为忙碌和贫穷甚至使我来不及去想一下那些在别人眼里的诱惑。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缺少公正。当我渐渐认识到自己多么平庸，当现实把我变成一个已羞于提到“理想”的胆小鬼时，我便又觉得拥有一个理想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而若一个人还能不顾一切地去追求他的理想，便是伟大了。
当我果断地辞去那份仅能养活我自己的工作，以一个无业游民的身份走在大街上时，我突然发现二十四年来，当唯一的可怜的理想被丢掉后，我已变得赤身裸体，一无所有。于是我开始怀念那流逝的时光，开始回头注视一些逝去的东西，这回头使我发现人终究不会一无所有，经历便是一座巨大的宝藏，过去是一块被很多人忽略了的却十分美丽的地方。
我想，我们现在的处境终究会变为过去，变成一座宝藏，一块美丽的地方。如此，我便坦然了，我觉得我又找回了被我丢失的理想，热情使我发现生活依旧美好。
“不管生活如何，我们总该爱它。”
我想，明白了这句话，不论世界如何膨胀，热情如何高涨，都不会“嘭”地一下炸了吧。前段时间收到一位失散多年的高中同学的短信——“给你一个题目（逝光）你会写不，和高三相关的。”当时因为工作忙碌，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我很无聊，再次翻到这条短信时，关于高三生活，那些熟悉地场景便越来越频繁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校园的护城河、一角书屋、知吾画室……
我不知道我的同学说的“逝光”是什么意思，我且把它理解为逝去的时光吧！国外一位古代诗人说：
我以为岁月
终究不会留住
让我们来讲述它吧！
是啊！岁月终不会留住，让我来讲述它吧——我的高三生活，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二
护城河在校园的最西边，河的一边是校园，一边是遗弃的古城墙。河水很脏，上面漂满了各色的塑料袋，聚乙烯和铝制易拉罐，粪便……这些垃圾有的是沿河的几户人家扔下后顺着水流漂过来的，有的是被风从马路上卷进河道里的，护城河的最大垃圾来源是我的学校。学校占地百亩，南北跨度很大，占了这条河长度的三分之一，学校里人很多，有二千四百名学生和近二百名教职工，每个人每天都要拉屎撒尿。学校有两个大厕所，都依护城河而建。于是护城河流过我们学校时，便成了屎尿河！夏天的时候，护城河里的水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碌碡，太阳光线透过树叶的罅隙打到河面的时候，一层白气蒸蒸地往上飘着！
护城河沿岸的树，长在我们学校的地方是最粗壮茂盛的。小A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护城河的树长到咱学校这，就长的最盛了？”
我说不知道，他又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咱学校升学率那么低，我还是摇头。小A说，二千六百人的养料全照顾在这几棵树上了，能不肥嘛！他指着河里漂着的粪便继续说，看看这些吧，人们吃的全是“糠”，拉出的也是“糠”，猪吃糠能吃肥了，人就不行，所以在这一点上，人不如猪，你想想人连猪都不如了，那脑子能考出好成绩么！这是小A在屎尿里的伟大发现，我从没有想到粪便里还有这么多学问，难怪小A每天一下课就跑到厕所后面的护城河边，原来他是去研究那些屎尿去了！
食堂离厕所很远，离护城河却很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护城河流到食堂的时候突然缩了下腰，窄了数十寸，这窄下去的地方不知被谁又填了几块石头，于是这窄的地方更窄了，轻松地便可跳过去，似乎有人有心要把护城河在这里斩断。遇到风向不好的时候，护城河里的臭气被直灌进食堂，这时食堂里所有的饭菜仿佛都是臭的，一些新来的同学刚把饭菜打上餐桌，一阵风把护城河的臭气迎面送来，便满肚子牢骚地丢下饭碗饿肚子去了。倒是老同学有经验，他们和那臭气打上了游击战，这些老同学每人都自备一个饭盒子在食堂打上饭菜。遇到西风时，就呆在食堂吃饭，遇上东风的时候，就抱着饭盒纷纷地跳到护城河的东边古城墙上吃。有时候风向不好，斜着吹，东西乱吹，他们就在护城河两边跳来跳去，似乎要把这护城河踏平……
护城河没有被踏平，却被挖宽了。学校领导看到与臭气“打游击”的学生，觉得非常有损学校的光荣形象，丢啥不能丢脸啊！于是校长就令人把护城河“缩腰”的地方挖宽了，挖得比两边都宽，于是
护城河的“水蛇腰”变成了“水桶腰”。对此，打惯了游击的学生都很生气，小A是个老“游击”了，他说，现在游击打不了了，但革命的精神不能丢。他还分析说，学校自己把“脸”（护城河）弄臭了，脸臭就要被人践踏，他脸臭怕丢人，于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我们不能这么忍受下去，敌人不投降，我们就让他去见“阎王”。小A建议大家每天吃饭的时候，集体跳墙到外面去吃，他说法不责众，大家都出去了，学校也没办法。食堂没了人伙食才会改善，护城河的粪便学校才会治理。
小A的建议大家都很受用，此后许多同学每天都翻墙出去吃饭，食堂里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学校严令几次住校生不准翻墙外出，毕竟理亏，不敢众罚学生，不得已把厕所通向护城河的通道堵了，于是每天都有两辆拖拉机来厕所清运粪便。食堂的伙食也适当地作了改善，“糠”一样的饭菜里多了许多油星子，闪闪泛光。没了学校的粪便，护城河依旧不改其臭，但终究收敛了不少。小A依然每天下课甚至整个晚自习跑在厕所的后面，我开始怀疑他不是在研究粪便。果然，一天傍晚，我发现了他的研究并不在那些屎尿上。
厕所后面有一棵柳树，长得非常粗大。柳条一簇簇地被结在一起，有一个晚自习，我发现小A没在班上，我猜想他又去厕所后面研究他的那些屎尿”去了，于是我下楼去找他。就在那晚，我远远看到小A双手举起抓住一大结柳条，后退几步后，迅速向前冲到河边，用力一跃。他人便腾地飞了起来，非常轻盈地被柳条荡到了河对岸的古城墙上，我想叫他，他却迅速地在护城墙上打了个滚不见了。

三
我恨自己胆小，恨自己太笨。我不敢参加食堂的游击“革命”，也不能像小A那样从屎尿里边研究出东西。自从看到小A从厕所后面的护城河上飞过去之后，我就再也静不下心来，那腾空一跃真是太美了。
那晚正值黄昏，火烧云把西天烧得通红通红。呼啦啦的风把校园里吹的沙沙地响。护城河面上氤氲着厚厚的一层白气，厕所后面的那棵柳树枝一直垂到了这白气里，小A借着柳条荡过护城河时，就像是踏着这氤氲的白气走向那红通通的西天去了。小A为什么要跃过护城河到西边去呢，西边有什么呢，是那晚的火烧云红的太于诱惑，还是那晚的落日太于迷人……我猜想，越过护城河，古城墙，一直往西，西边，一定有着某个东西在呼唤着小A，现在那东西也在呼唤着我！就像小D和我说的“落日的呼唤”一样！
小A的那腾空一跃的确是太美了，那美给了我足够的勇气，令我迫不及待地去感受。在小A飞过护城河不到一刻钟，我便再次被柳条轻盈地送到了对岸的古城墙上。
我早就听说古城墙那边很脏，但我从没有亲自看过，也不知道脏在哪儿！我就是在古城墙的小巷子里遇见小D的。小D是一角书屋的老板。小D很清瘦，很高，他的脸上总布着一层类似忧郁的表情，也许不是类似，他是真的很忧郁。他总是坐在一张竹椅上，书店里有人来租书他也不起来，只说第几排第几本，然后顾客自己走到柜台借书登记册上登记，并在登记册上留下一本书十块钱的押金。等到顾客走后，小D才会离开座椅，他站起身来，却仍弯着腰，他把登记册上的钱装进口袋，然后继续回到竹椅上看书，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记得他在看一本埃及作家哲迈勒 黑托尼的书——《落日的呼唤》。起先我以为他是因为太高怕头碰着天花板才弯着腰走路，后来才知道他驼背。
我越过护城河后，站在古城墙上望两边，东边的校园十分安静，西边的小巷子却分外喧闹。我常听小A说，这巷子里住着一个作家和两个画家，但从未我从这古城墙走进巷子，我猜想小A一定是找他们去了。巷子很深，形同北京的胡同。一路往里有小饭馆，发廊，小旅馆，理发店，洗衣店，小卖部，水果蔬菜摊，烧烤，成人用品店，熟食店，一角书店，知吾画室，路边到处飘着各色的垃圾，味道十分刺鼻。书店和画室在巷子的尽头，因为没有找到小A，我决定走进一角书屋看看，这真是个有趣的店名。
小D正坐在椅子上低头读着一本书，他看到我进来说：
“自己找，一本书一天一角钱租金，押金十元一本！”
这书店里的书与校园门口那些书店里的书完全不一样。进去几乎找不到一本武侠或言情小说，几乎都是国外的作品。我现在已经记不住那些书名了，但从登记册上却记住了几本书的名字——《红色骑兵军》、《老妇与猫》、《不存在的骑士》、《尤利西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之所以记往这几本书的名字‘是因为我在登记册上看到这几本书的前面都标着小A，我猜想小A之所以那么聪明，一定和这些书有关。
我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本自己想看的书，却盯着登记册看了好久。我想跟老板借一枝笔和一张白纸记下小A借的这些书的名字，老板问我：“登记册上有什么问题嘛！”
“你认识小A吗？”我问他。
老板不说话，继续低头看书。而我却把目光停留在登记册上小A写下的几本书名上，很快，我的双眼就看酸了，这时我看到一队骑兵卷着沙尘向我奔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小A，一个抱着猫伏在马上的老妇和他并排着。小A举着一根红旗，红旗上面写着大写的字母“A”，后面跟着一群平时在学校“革命”的学生，齐声在喊：
“敌人不投降，就让他去见阎王！”
“不投降，见阎王！”
天黑了，一阵冷风从小巷吹进来，我看了下表，开始为第一次旷了晚自习而紧张。书屋里很安静，静到尴尬。我很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我问小D，你在看什么书。小D兴奋了，他抬头把书合上递给我说：
“《落日的呼唤》，一部奇幻又充满神秘的杰作。这是外国版的《西游记》，也是向西“取经”的故事，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要向西去经，这是每个人的精神使命。喏，你看一看！”
我接过书，小D接着说：
“你知道你的精神使命是什么吗？小A就知道。”
我很好奇地问他，小A的使命是什么，他说不知道。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想他既然不知道小A的使命是什么，那他怎么知道小A知道自己的精神使命呢，难道小A特意告诉他他知道自己的精神使命。他望着一脸疑惑的我，笑了笑说，因为小A说过一句话——学校里那么大，除了屎尿味，什么意思也没有，倒是这一角书屋，大得很，乐趣无穷！
他说到屎尿味，我又想起了校园，我便更加紧张了。我反复看着脖子上的表，心里想着旷了课的严重后果，却又不好意思立即离开，他似乎正说的起劲。他注意到了我在看表，便离开竹椅走到我跟前说，我这背驼，不方便。你帮我把竹椅旁的书架最上层靠边的那本书取下，那是小A刚给我放上去的，是我年轻时候写的一本书。你是小A的朋友，免费借你看看吧，书不好，不过你要爱护，尽早还来。
我想，他就是小A说的那巷子里的作家吧，一个作家主动借书给我看，我觉得这很了不起。我决定回校时向同学们炫耀一番之后就把书还他，那时我可不爱看书，何况小D还是一名没有一点名气的作家。
我走出书店时才注意到夜色已经漫散开了。巷子里到处亮着红灯笼，一些发廊妹和穿着暴露的足疗女郎站在巷子口抛眉甩腰，见人就帅哥地叫着进来坐坐。巷子中间一家烧烤店冒着一阵阵白烟，那烟让我想到了护城河里氤氲的白气。当我走过烧烤店再回头望一角书屋时，只看到烧烤店门口的白烟和沿路的几挂红灯笼，一角书屋仿佛不属于这个巷子，它实在是太小太安静了。古城墙很高，不仅拦住了护城河里的臭气，也隔断了墙那边的世界。夜晚走在这个巷子里时，我突然觉得这里离学校很远很远。

四
回忆或许是一件无聊的事，可对于一个无聊的人，没有回忆，他将更加无聊。我在前面说过，过去是被很多人忽略的却是一块十分美丽的地方。这句话对我或许很实用，可对小A，那就不一定了吧。

共 7466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岁月终不会留住，那些逝去的时光，就成了永远的美好回忆。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讲述了“我”难忘的高三生活。往事历历，挥之不去；此情可待，旧梦难追。回忆或许是一件无聊的事，可对于一个无聊的人，没有回忆，他将更加无聊。因为过去是被很多人忽略的，却是一块十分美丽的地方。小说文笔生动，描述的故事，也勾起了读者对学校生活的怀念。【编辑：上官竹】
1 楼 文友： 2011-05-28 08:02:15 逝去的日子总是无力挽回，唯有追忆，追忆那些已经逝去的年华。学校里的生活，曾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页，但那时不知道，那时的我们是天真的，无知的，甚至是幼稚的，更是不羁的，但青春，在那时已经萌芽。 联系QQ：1071086492杭州丽都白癜风医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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