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渡村三段锦

摘要：雨点将下未下的时刻，枫林渡村氤氲在一片沉闷的气氛里，就像睡梦朦胧的孩子，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又昏昏睡去。雨点从村南头罩了过来，玉米林便热闹了起来，噼噼啪啪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为某个问题争吵着。雨点由南向北，一路铺展开去，如果你站在枫林渡村较高的地方，就会看到，雾蒙蒙的雨水将整个枫林渡村笼罩着，村东头老孙头家的狗已经早早刹住了吠叫，趴在篱笆墙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扑腾的雨点，也许，它正在预谋一场雨后的约会，只是惆怅着村西头李二寡妇家的大黄是否应约。张嫂的女儿桂兰把早晨新洗的衣服收进了里屋，晾晒在横搭的竹竿上，她抻了抻那条纯棉布的蓝色长裙，拍掉了上面沾染的细小的灰尘，到厨房开始做饭，等待即将回家的父母。 第一段锦枫林渡的雨

雨点将下未下的时刻，枫林渡村氤氲在一片沉闷的气氛里，就像睡梦朦胧的孩子，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又昏昏睡去。雨点从村南头罩了过来，玉米林便热闹了起来，噼噼啪啪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为某个问题争吵着。雨点由南向北，一路铺展开去，如果你站在枫林渡村较高的地方，就会看到，雾蒙蒙的雨水将整个枫林渡村笼罩着，村东头老孙头家的狗已经早早刹住了吠叫，趴在篱笆墙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扑腾的雨点，也许，它正在预谋一场雨后的约会，只是惆怅着村西头李二寡妇家的大黄是否应约。张嫂的女儿桂兰把早晨新洗的衣服收进了里屋，晾晒在横搭的竹竿上，她抻了抻那条纯棉布的蓝色长裙，拍掉了上面沾染的细小的灰尘，到厨房开始做饭，等待即将回家的父母。

这是记忆里枫林渡村最美好的风景。我趴在自己小屋的窗台，雨点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嘀嗒在院子里那株芭蕉树上，水珠顺着宽大的芭蕉叶滑落下来，哥哥在书房里读书，正好念及“大珠小珠落玉盘”。是很应景的一句诗，我想。鸡圈里十几只鸡挤挤挨挨地团在一起，摇摆着身子扑落身上的雨水，也许，它们在准备着雨后的晚餐——树叶上被雨水打落下来的虫子又肥又大，味道确实鲜美。我胡思乱想着。

母亲煮了一锅土豆，热气腾腾的，锅盖也盖不住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姐姐已经将辣椒面准备好了，是用大蒜、八角、花椒、辣椒、陈皮等十多种香料一起捣碎做成的辣椒面，枫林渡村人吃土豆时最喜欢的佐料。弟弟早已经迫不及待，偷偷揭开锅盖掏出一个开始剥皮，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辣椒面蘸着吃了起来。祖母嗔怪道：“这捣蛋鬼，慢点吃，小心噎着！”祖父将旱烟袋里的烟灰磕了出来，又续了一袋烟，划了一根火柴，将烟点燃，安静地吸进去一口烟，喷了出来，烟圈幻化出各种形状，有时候是一条直线，有时候是一个椭圆形的环，冉冉升腾在空气中。祖父的眼神深邃，沧桑的脸上皱纹密布，就像枫林渡村里成熟后的核桃。他的心，自然而然地外表坚硬，内心柔软。他在等待父亲的归来，也许此刻，父亲已经将一马车满满的煤炭驮着往家里赶了，几十里外的磨石沟盛产煤炭，大家生活的煤都是从那里运来的，也许祖父只是在想，希望父亲没忘记带伞，不然会被雨淋成落汤鸡。

那是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十多年后在林立的高楼大厦里的落地窗前，外面有雨低落下来，纷飞的雨点交织在天空中，可是，再也寻不回当年的那种感觉，那种专属于枫林渡村下雨时分的感觉，那是一种温馨的感觉，如斯美好！

第二段锦外婆的肚子

一到下雨的天气，外婆的肚子就发凉。

肚子发凉的时候，外婆喜欢站在火炉旁边，撸起衣服的下摆，烘烤凉飕飕的肚子。就像在烘烤一段古老的回忆。

祖母说：“你外婆落下这个病根，是因为你外公。”多年前枫林渡村的北面山头种了一大片苦荞麦，春夏之初，苦荞麦绿油油的煞是好看，一望无际的都是苦荞麦，外公站在苦荞麦地里，面带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的苦荞，打成一袋一袋的荞面，做成了新鲜可口，劲道十足的面条。到了收麦子的季节却爆发了山洪，荞麦的尸体东倒西歪，淹没在一片洪水中间，外公站在洪水里，摔倒了，爬起来，又被汹涌的洪水扑倒……外婆放心不下出外收麦子的外公，穿着蓑衣赶往荞麦地。看到摔倒在荞麦地里的外公，因为悲愤哀伤而摔倒在荞麦地里的外公已经不省人事，外婆用板车将他拉回来不久就去世了。从此，外婆的肚子每逢下雨天就会发凉，即使在热烘烘的火炉旁，还是觉得冷。祖母说，那是她在想念你外公了。

虽然如此，外婆还是会帮着邻里做这做那，张罗着自家地里的庄稼，也帮着邻居张罗。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总觉得做惯了活计，一旦停下，反而有些不习惯。街坊邻居都说，外婆是个善良勤劳的人。每逢外婆串门的时候都将自家火炉生得旺旺的，那样就可以让外婆好好烘烤她常常发凉的肚子了。

外婆肚子凉的毛病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她去世。

枫林渡村的老人们说，外婆上辈子修得很好，是最幸福的死法。早晨的时候她还在堂屋捡拾黄豆，将黄豆粒掺杂的沙粒挑出来，准备煮一锅美味的酸菜，等到中午，舅妈打发表弟去叫她吃饭，才发现，外婆侧着头已经在斜斜靠在炕头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了呼吸。外婆去世得很突然，也很幸福，按照枫林渡村人的说法，没有痛苦，不受病魔折磨太久的去世，是上天的眷顾。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已经举家搬进了县城，我在县城读书，得知这个消息，母亲泪水滂沱，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就搭乘回村的班车，回去奔丧了。

发丧那天，十里八乡的来了很多人，王麻子的哭丧的唢呐声响彻村里，老人们偷偷抹泪，不知道是因为感怀外婆的去世，还是感怀自己的年华。外婆被藏在枫林渡村北面的山头，送葬的人群一直排出去很远，很远。外婆下葬在北面山头，是舅舅的意思。母亲说，是为了怀念外公。外公也是葬在北面的山头。那里已经很多年没有种苦荞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经济林。由于那年的山洪，政府开始重视，在那里种植了大片的林木，一方面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一方面，可以起到美化的作用。

我在遥远的城市想起外婆，想起她常常撸起衣服下摆烘烤发凉的肚子，不知道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她是否还会感到冷，我想，她已经找到外公了吧！

第三段锦大祖母的汤圆

大祖母包的汤圆，很大，祖母包的汤圆，馅儿很多。

在“祖母”二字前面加一个“大”字，是因为我有三个祖母，大祖母跟随着祖父从百里外的郎岱地区搬到赫章地区，又从赫章地区搬到了我的故乡枫林渡村。祖父在枫林渡村遇到祖母，做了倒插门女婿，才有了父亲，然后才有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二祖母我从未谋面，就没有了印象。

父亲说，大祖母之前是有孩子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另一个好不容易熬到10来岁，也夭折了。孩子去世之后祖母终日以泪洗面，悲痛异常。可是悲伤过后，还是跟随着祖父一起生活，并且接受了祖父倒插门的现实。没有多久，就有了父亲。

小时候和我们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不是祖母，而是大祖母。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匆匆回家一趟。平常我们的生活，就是大祖母照料。然而最让我们难以忘怀的，就是大祖母包的汤圆。

汤圆是不是应该是圆的？我不知道，祖母包的汤圆，从来都不是圆的，像一条小船。“小船”上装满了芝麻、白糖、核桃仁。是如此的可口。过端午节的时候，按照枫林渡村的风俗孩子们要上山“游百病”，就是祛除病痛的意思。孩子们图个好玩，都上山去，去采野果，累了的时候就吃自家带的干粮。我们的“干粮”就是祖母包的特大汤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够有一顿如此丰盛的午餐，是一种额外的幸福。所以常常的，我们手中的汤圆成了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虽然，那汤圆包得并不是很好看。

父母的奔波让家庭的经济稍微宽裕后我们再也没有吃过大祖母包的汤圆，搬离枫林渡村到县城居住之后，大祖母的汤圆，便成了一种永久的怀念。在初中的时候，大祖母被父母接到县城里住了一段时间，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让大祖母很不习惯，很快，大祖母就回到了枫林渡村，在那里，有她唠嗑多年的老伙计们。大祖母说，只有在自己熟悉的村子，自己待着才得劲儿。

上大学那年，我回到枫林渡村，和大祖母告别，告别的前一夜，大祖母给我做了最后一顿汤圆。汤圆还是那样的大，馅儿还是那样的多。那一顿汤圆，吃得很香。大祖母看着我嘴角残余的芝麻呵呵地笑了，五颗硕果仅存的牙齿露出来，很滑稽，可是很温暖。

大二那年，大祖母病逝。享年82岁。

几年之后我去上海旅游，在七宝老街古老的店铺里吃上海人包的汤圆，芝麻的，杏仁的，核桃仁的，各式各样，可是再也吃不出大祖母汤圆的味道。大祖母包的汤圆，很大，大祖母包的汤圆，馅儿很多。真的。

共 0 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枫林渡的雨——是记忆里枫林渡村最美好的风景；外婆的肚子——大每逢下雨天就会发凉，即使在热烘烘的火炉旁，还是觉得冷；祖母的汤圆——个大馅儿多，从来都不是圆的，像一条小船。“小船”上装满了芝麻、白糖、核桃仁。十分可口。三段锦，讲述的都是枫林渡的故事，外婆与大祖母，是故事的核心人物，他们的生活习性和性格特征，具有浓郁的时代烙印和鲜明的特色，是深刻印络在“我”脑海中的，永远无法磨灭掉。枫林渡的一枝一叶，都饱含一片深情。描写细腻，以小见大，佳作，推荐共赏！【：航帐】【江山部精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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