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皈依散文外二篇

【皈依】

朋友几天前发来消息：后天上午10:00整时在灵隐寺由衍空法师为我做心灵皈依佛门的仪式，一个人，做灵隐寺的居士。

朋友姓顾，名宝兴，是上海画坛的优秀画家，因画得一手好马，于是人誉称“顾马”，因了平时擅长写点散文和诗词，又与我一起在某次全国诗歌大赛中获奖而认识，于是平时便有了一些文笔的交流，虽然交谈不多，但其文字与画作中那超然物外、淡定红尘、澹泊宁静的意境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顾先生画风严谨，侧重写意，整个画面或清新淡雅，或苍朴凝重，都十分注重自然客体与审美主题互为融合的意境构造。在他的画中，无论是漠漠平林，苍苍远山，还是瀑前腾跃，柳下汀渚，都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温静淡泊”的风致，而骏马的不同情态与朝夕变化的山林云气相融，在虚实之间充满了灵性，又可以激发人的诸多联想和想象，带上了生动形象的叙事性特征。在古人的画和诗歌里，马大都与战场联系在一起，而在顾先生的画里，却少了些刀光剑影的血痕，多了些明月清风的柔和。欣赏他的马，很少看到瘦骨嶙峋，大都是彪悍体健，肥美壮硕，不管冷月霜星下的边塞，还是水美草肥的江南，总有一种闲适、清幽、潇洒、俊逸、从容、淡定、祥和、安逸的美感。

因此，对于顾先生皈依的消息，我很吃惊，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便问：你，要皈依？顾先生说：是。我问：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顾先生说：心灵所归。我问：人不归？顾先生说：是。

我纳闷了，既然人不归，又何必心灵皈依呢？我想象不出，像顾先生这么优秀的画家顺着时空的灵隐道皈依佛门的情景。我不禁思考人为什么活着的问题。人活着，首先为满足自己生命存在的物质而活着，而顾先生缺什么呢？缺钱吗？他能够用一支画笔在丹青世界里留下自己辉煌的足迹，他的一幅画都可以成千上万地拍卖，这些艺术上的成就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财富、可以潇洒地活着的理由吗？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于是，又翻起前些日子起他发过来切磋的几首诗歌：

匹马西风立，悲嘶卓不群。背余鸡塞月，蹄踏雁门云。（《琴瑟蹄声》）

秋山夕落暮林深，重负盐车志未沉。伯乐提缰风啸泪，莫教病骨换千金。（《老马》）

如果我注定在这里生活，我将用一千零一夜的辗转堆积，在弹指一挥间，垒成十二级台阶，砌叠十二座红墙，建十二只飞檐，雕塑十二尊罗汉，在每一页天空上，镶嵌成秋天里深红的琥珀。（《永恒的微笑和永不跪倒的声音》）

黄河长江划就了硕大无比的圆周，汉字就是那拉长的半径。我愿是人字的圆规，把半径拉长拉长，让圆周扩大扩大。黄河长江在何处，在汉字的辞海里，黄河长江在何处，在我追求的生命里。（《黄河长江在汉字里》）

重新审视这些诗作，我突然发现,无论是怀古之忧思、还是卓尔不群的悲吟，知遇之思的咏怀，它们都无不铿锵有力地表达了一个有心的艺术家艰深厚重的家国情怀，而这一切又与他的画有着极为紧密的内在联系。

在顾先生的画里，暖阳普照，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那里生活着一个简单的人群，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吃清淡的饭，穿朴素的衣，住几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出得门外是青青田野，还有几匹悠闲的马，回到家里是几声鸡鸣，有一壶水酒或一杯淡淡的清茶，人们肩并肩站在一起诉说自己心声，一切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天地日月皆于我心的超然之气在几笔疏朗俊逸的线条里呈现出了一个宁静、安详、纯净而美好的和谐景象，那不只是自然的憧憬，更是人类的精神归属……于是我明白了顾先生皈依的理由了，那并不是一种于尘世的消极逃离，而是在博大精深的佛家经典里去放置一颗向往美好的心灵。

佛门，对一般的皈依者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修心养性的淡然净地，而对于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艺术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一道深邃厚重的文化艺术之门呢？当现代文化与几千年佛家的文化积淀相对接的时候，它不仅是人生精神意义上的升华，而且必将孕育出一种文化的新思维、新理念、新生命。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一些情景：画家沿着一条石板道，穿过两峰挟峙、林木耸秀、云烟万状的山谷，菩提铺满了小径，梵音在空谷里回荡，云水缭绕于耳畔眼前，巍巍殿宇，森森古木，在晋唐的沧桑里站成一种精致，在泛黄的经卷里以慈祥的姿态普度着世人的懦弱和灾难，佛祖端坐在莲台接受香客远来的朝拜……

岁月是没有边际的辽阔的海，心在禅经与烛火的摇曳中回到生命的原本，一切事物都在自然中此消彼长，无论浮萍相聚，还是刻骨铭心，都在心灵的佛堂找到了皈依的佛祖，顾先生所说：当他跨入灵隐寺药师殿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一切都静然肃穆，门外已是昨天……

【救赎】

对夜晚的迷恋是对灵魂的一种救赎。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而对于一个厌倦了猥琐目光和狡黠笑容的人，对于一个喜欢对生命深入思考并敢于在文字里剖析灵魂的人，很多时候，感觉这句话就是在描述自己。

喜欢夜晚，一个人独坐在米黄色的灯光里，静静地听着音乐读书，或敲着键盘粘贴一些密密麻麻的心情，那时，夜色如帷幔，一层层地将我的躯体裹紧了，吮吸着一些潮湿或紊乱的情绪，让白日里的一切躁动被一点点地过滤，沉淀为一种安然和宁静，自己就像一个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让焦虑、担忧和惶恐稳定的居所，有一种说不出的坦然与轻松。

把自己关进小屋，把市井里那些噪杂的尖叫声堵在门外，将尘侵的灵魂复制成墙壁上的一剪瘦影，虽然有些孤独，凄凉，甚至萧索，苍老，而更多的是一种安稳，不是漂泊，更不是挣扎。一直感觉黑暗中会有一双亲切的目光在注视自己，有一个宽厚的胸怀在等待拥抱自己，而自己也就会追着那一些温暖的声音寻去，直到一切都在激动中进入平静、安详的状态，不再有所思想，唯有恬然的享受。

一直在想当卑鄙侵蚀了人的躯体，谁会是捍卫灵魂的使者，却总是在反复的思考中陷入困顿、迷茫。也许这些事情是那些圣人所考虑的，不用我这等俗人杞人忧天，而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使干净的身体不受肮脏腐蚀？什么时候才使淳朴的思想不被龌龊强奸？什么时候才让人按着自然的规则去做一件属于自然的事？

我越来越感觉到生存在这样一个空间的窒息了，小草不敢伸直了吐绿，花朵不敢饱满地开放，鸟儿的声音变成了呜咽，河流只能吞声，云朵被锁住了翅膀，天空不允许有透明的湛蓝，太阳需要罩上面纱，月亮不能皎洁得透明。很多时候，生命是那样脆弱和微不足道，甚至不如草芥，更不要说自尊被滥权蹂躏，善良被恶毒伤害，智慧被无能替代。我不知道是我的思想太敏感了，还是一些人的智慧进步了，总之，一种变形的套子正在靠近、遮掩直至覆盖生活里的一切，我看到了一些胆怯的目光在对视中充满了狐疑，一些脸色变得苍白麻木如同木偶，一些微笑让你感觉可怕，一些阳刚的声音退化成尖细柔弱的娘娘腔，似乎被阉割过了一样无精打采。

有许多时候，在思想上很想逃离这种太多粉饰的氛围，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比如冷清的山寺安置自己的灵魂，而现实里却无法拒绝一些理由。毕竟人不只是为自己活着，更是为了那些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而活。那些期待你温存的亲情、那些等候你安慰的爱情、那些带给你快乐的友情，他们始终以一种温暖的方式和不可抗拒的姿态激励着你，让你担负起一种和义务，更坚强地活着，并做着你不喜欢的事情。没有办法，很多时候，现实和理想就是左岸和右岸的关系，永远只能隔着一条河流对望，没有一个交合的时候。

不喜欢白天，总感觉白天有太多的虚伪，那些漂亮的修饰会迷乱了一些心智。喜欢黑夜，黑夜里，可以脱去伪善的服装，不再道貌岸然， 了一具原始，裸露出真实的自己，自由地舞蹈，幸福地呼吸，没有人限制我的思想，自然的欲望。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了打扰，可以在独立的天地间任思绪踱步，甚至飞翔。然而，更多的时候，总感觉夜晚适合无声的流泪，是那种没有理由的流泪，有时会是一种幸福的感动，有时也会是无名的伤悲，或者是心底最柔软处隐隐的疼痛。

喜欢用夜色泡茶，让思想与一些过去事或人交流，无论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都会有一些温暖的情节走近，温馨一个夜晚的孤独。因此夜晚于我似乎是一个亲密已久的老朋友，让无法拒绝她的魅力，让我守着一扇孤傲的门拒绝一些浅薄、狭隘靠近，拒绝一些着了华丽外衣的虚浮沾染，拒绝一些让你害怕的热情的声音，拒绝让你惴惴于怀的莫名的关心，拒绝一个粉饰了丑陋的世界。

喜欢在没有喧嚣和繁华的环境里默默地做事，因此性情似乎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孤傲和清高。其实，他们不懂我的心思，我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灵魂拿出来，在寂静里反复搓洗，不断地清除上面的污垢，让灵魂变得更透明，更清晰，让自己活得更具体更实在，更坚实有力，让我感觉到，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曾经有一个生命来过。

因此，我常常独来独往，远离喧嚣，在寂寞中穿行，期望找到一份安静，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听风铃发出清纯的叮当声，看灵魂在寂寞中跳舞，在黑暗中获得救赎，想象天亮以后，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干净透明的事情……

【葬心】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观赏李玉刚歌舞表演《葬心》

一把玫瑰色的油纸伞，撑一段盖世的繁华。

长袖水舞，美丽在蝶羽中翻飞，千般娇艳，万般妩媚，此刻，谁是羽化的彩蝶，飞在大美的世界？谁是天使，掬一捧卓绝的芳华问向苍天？

苍天不管这些事，只将那千年的宠爱集于一身，让他在这浮躁无比的混沌中，惊现美的绝伦。然而，当芳华散去，谁给彩蝶瑰丽的归宿？是那些金雀钗玉吗？是那些霓裳羽衣，还是菊花台？

曲终人散，冷落庭院，谁披一身落寞，孑然长立？谁担两肩凄凉，黯然神伤？那曾经舞动起多少惊艳的彩绸，该如何收集这苍茫的寂寥？那曾经踏碎莲花的细步，该如何拖动这冷清的明月？

慢上妆台，将粉腮儿温过那古典的紫色，那上面残留着谁的脂粉？那浅笑里隐藏着谁的悲凉？欲笑却颦，倚一把古老的椅子，一抹芳华能承受得起这一幕憔悴吗？

明月半墙，落满谁的凄凉？天地空旷，荡着谁的忧伤？菱花镜里，谁将两腮轻磨？谁将泪珠儿暗咽？薄衫罗裙裹不住满身孤寒，眉黛颦蹙锁不住两弯新愁，淡淡云鬓怎又凭添了几丝银霜？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一声叹息，一个转身，万般不舍，万般孤寂，万般哀怨，万般无奈，万般凄凉……

风烟聚散，多少姹紫嫣红，良辰美景，谁懂孤夜长恨？多少柔情似水，国色天香，谁解苦辛深藏？

将彩冠轻卸了吧，将指环轻摘了吧，将玉镯轻抛了吧，将红衫轻脱了吧，还有那一支玉簪，也卸了吧，卸了吧，质本洁来还洁去，但留这一袭洁白的绸衫，将这一世的清白还给自身。

雪花飘落，梅花枝头，穿过风雨，捱过冰霜，一只蝶在羽翅的弧线上起伏，在不期而至的苦难面前，那与世俱来的高贵美得让人揪心，让人痛心。他隐忍含垢顽强地行走着，那坦荡的旋律，那奋进的姿势，是忧伤绝美的天籁，只有那些雪梅、霜菊，冰荷、幽兰，以及那些能够盛容天地日月大爱的绝色芳华，方能成为其绝美的和音！

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袭白衫裹着一个高贵的灵魂，伫立在广阔无垠的原野，天地空旷无极，一个美丽绝伦的声音在浩渺中回荡，那声音足以让所有的尘埃委地。在这样的声音面前，那些道貌岸然、庸俗不堪的名片，那些夸夸其谈、冠冕堂皇的辞章，只能是蹩脚的反串。

镜花水月，澄潭月影，唤醒梦中之梦，窥见身外之身。绝代芳华的本身就注定了要承受一生的寂寥与孤苦，注定了一生要默守那一片安静的至善至美的土壤。那是心中的天籁，人间的天籁，这种天籁只唱给懂他的人，唱给每一个与命运抗争的正直善良的人。

林花儿谢了春红，何苦连心也埋？何苦忧虑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走在一条通向美丽卓绝的路上，生命是一粒花粉，作为美的印记，瞬息与永恒，思念与追忆，都会被安顿在春天的枝头，高过我们的想象和向往，向着阳光，永远芬芳……

共 480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皈依】朋友顾宝兴是一位画家，智者，心灵皈依佛门，乃艺术之悟，心灵之悟，人生之悟。这样的心灵皈依佛门，并非是一种现实的人身逃离般的消极逃离于尘世的，而是在博大精深的佛家经典里去放置一颗向往美好的心灵，也就是对画家来说，又是进了一道深邃厚重的文化艺术之门。【救赎】夜色之下，深深反思，自我救赎。白天里人们总是伪装起那人性丑陋的一面，而夜晚才卸下了伪装，这时救赎才得以完成。夜，远离喧嚣，在寂寞中穿行，期望找到一份安静。【葬心】过滤了污浊，清白了身心，将面朝太阳，生命中就没有了阴影，就能永远芬芳。文字唯美意深，是一种颇有哲理的喃喃自语，一剂疗伤的心灵鸡汤，韵味无穷，耐读耐品。佳作，，【：山地7 】 【江山部·精品推荐1 112 0012】

1楼文友：201 - 16:48:49 令人安宁的文字，犹如饮用山涧清澈的泉水，润心润肺，直达身心

2楼文友：201 - 12:21: 9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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