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的一天

今年秋天的一天,张志远满了五岁。拜年的亲戚，朋友们认为他该去上学了。爸爸和妈妈正是这样打算。因为，过了新年，春天新学期又要开始了。
志远知道读书是做什么：就是在家对面的那座有两层高的木房子里去，每天都得背着书包，几点钟上学、几点钟放学，一天要在里面呆多久；凡是长大了的人，都要到里面去；那里人很多很多，很好玩。他迫不及待地也要上学了。平时，常常和他在一起玩的几个好朋友也要上学，更让他乐不可支。
报了名，把书领了来，得把书装进书包里，上学放学的路上背着，保护好。妈妈赶集，特意给志远买了第一个书包，一个新书包。在印江街道两旁的摊位上随处可见的再寻常不过的劣质书包，几元钱一个。妈妈觉得可以装书就行了。
妈妈回到家里，立即让志远背上新书包。书包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志远得意地走了走，十分喜欢，说：“我也要上学了！”
妈妈笑了，说：“上学后，一定要认真听讲，好好学习，争取不拿零鸡蛋。”
志远也忍不住笑了，说：“我一定会拿一挑。”
妈妈夸奖说：“你太聪明了。”
星期一，学校正式开始上课。早晨，志远背上新书包得意洋洋。在他看来，上学是一件天大的事儿，比过生日吃鸡蛋还要大很大很大，书包是很重要、很了不得的东西。他仔细比了比，在路上遇到的人的书包和自己的相差不多，款式相似；布料是一样的，只是各有各的色彩；他只觉得其中一位的要比自己的好看些。但他马上把目光移开，只顾走路，心里不屑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我自己的书包最好。”
他们一班有四十几个人，分成四排，其中有几个留节生，他们都认识。志远也与好朋友坐在一块。桌子是有盒子的，但他没有把新书包放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把长长的背带折在书包上，好让人们看见他也背书包上学了，他也上学了，他也加入了这件天大的事，是当中的一员了。在谈笑之间，他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作为一员的荣耀。另外一位朋友似乎觉察出了这一点，也把自己的新书包从盒子里拉出来，压在桌子上。
早读课，大家吵吵嚷嚷地过了。第二节课，师生互相自我认识后，张德强老师为同学们编排座位。他让同学们全体起立，根据同学们的高矮；他似乎对大家都了解，把玩的好的都拆开了。志远坐到了右边的窗下，第四桌，前后的人他都认识，但相隔得远，一点儿都不熟，平时不在一块玩过。
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也像别的同学一样，把书包笑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不过，他总是忍不住将背靠在后面的桌背上，眼睛盯着书包，时不时用手摸摸，把背面上的两个小包的拉链拉开又合上。
过了一阵，他突然听到后面的付雪和张胜过忍不住低声咕咕笑起来。
志远奇怪地转过身去。
付雪对他说：“书包有什么好看的？”
志远感到话声有朝笑的意思，脸刷地红了，热乎乎的，难看地说：“我喜欢看，也没看什么。”
他们却觉得更加好笑，笑的更加厉害了，引得全班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在情况的严峻下，志远赶紧说：“只是没事做，看着玩！”仿佛他的行为真是可笑的，现在明白后，掩饰、解释，要让他们知道他真正那样做的原因，他们误会了他。
于是，他也把目光转移到老师编排位置上去。好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去碰他的书包了，生怕被他们看见后笑他。因此，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身子紧靠着桌子，双手像伸在荷包里一样伸到盒子里面，爱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拉就拉，任他的便。
第三节课，张老师讲了课堂纪律让同学们把书拿出来自己先看看，熟悉熟悉，下午才开始讲课。志远拉摸了整整一节课。
下午的第一节课刚开始，他也那样摸拉自己的书包。可他突然拉不动，拉链被卡住了。他试着轻轻地再往前拉，再加力，再加力，也一样拉不动；他心里慌了，感觉拉链被拉坏了。
他把书包拉到盒外看个究竟，心碰碰地跳起来，心慌得不能再慌了，因为小包的拉链确实被拉坏了，黑色的拉器卡在右边，两边的拉齿长短不齐，合在一起的一边也破开了。他尝试自己修，却怎么也修不好。他全心全意，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哪里，该做什么，根本就听不见老师的讲声。他修了好长一阵，还是没能成功。现在，他悲伤起来，越来越悲伤，直到想要哭泣。
突然，志远想到了妈妈，他想妈妈一定能把拉链修好，因为平时他有什么困难妈妈总能帮他解决。于是，他开始镇定，眼泪一下子干了。
可紧跟着，他的心再次慌了，碰碰直跳，同样那么厉害，因为他作了大胆的决定，现在就回去让妈妈把书包修好，他想趁张老师面对黑板写字时，偷偷地走出教室，这样的情况张老师虽然没有提到，但他判断出来，严重违反了课纪，是要挨打手板子的，那根向他们展示过威严的竹竿就放在讲台上，让他十分害怕。渴望和违纪产生的两种思想在他脑里激烈地博斗，他久久不能决定下来。不过，他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最终战胜违纪，不顾一切地背上书包，站起身来走出教室。他身后的同学们莫明其妙地看着，立即细声细气地议论开来，声音越来越大。
张老师很快便听见了。他转过身来，正要训呵几句，却看见志远走在旁边，快要走出门口了。他赶紧喊道：“
志远！你要到哪里去？”
志远突然伤心起来，让他一时无法回答。
张老师接着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现在还没放学呢？你怎么就背起书包要回去了。”
同学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老师立即望向前方的同学们，严厉地喊道：“安静！安静！”
然后，张老师又问志远：“说嘛？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痛还是发烧？”
听到张老师温和的关心，志远的心立即平静下来，如实回答说：“都不是，我没有生病。”
“那是为什么？”
可是突然间，他又感到伤心了，说时迟那时快，开始抽泣起来。
张老师赶紧说：“不要急！慢慢地讲。”
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睛，还是被志远强制退了回去。这时，他才回答说：“我的书包坏了，拉链被拉滑齿了。”
张老师和同学们忍不住笑起来。
志远立即羞红了脸，并且滚烫，不过他觉得比起早点修好书包，这样做还是值得的。
张老师和同学们快要安静下来。
志远对张老师说：“我回去把书包修好了再来上课。”
这次，大家笑得更加厉害。有两群捣蛋鬼故意起哄，扯高了喉哝做作地哈哈大笑。
张老师立即维护课堂纪律，要大家安静，不许说话，嘴上同时仍然忍不住好笑。同学们便不当回事儿，反而笑的更加厉害了，让局面一时难于控制。
张老师只好先处理志远的事儿：“把你的书包给我看看，让我来给你修。”
几个捣蛋鬼随后大声喊起来：“拿来我给你修！拿来我们给你修！······”引起同学们更加强烈，更加快活地大笑。他们的笑喊声足足掩盖过一个成人说话的声音，张老师不得不对他们挥起右手，示意要他们安静，但还是喊道：“安静！安静！”因为声音实在太大了。然后，又对志远关心地说道：
“快点拿来嘛，让老师看看，我肯定可以帮你修好的。”
“不。”志远说道：“我要回去让妈妈给我修。”
“老师也可以修好的。拿来嘛！”张老师说，开始平静下来，伸出左手去接。
但志远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不！我还是要回去。”他总有些放心不下才认识的张老师。
同学们开始平静下来，教室里慢慢安静了。
张老师恢复了平静，再次关心地说：“你不用怕，老师保证可以帮你把书包修好的。————把书包递过来。”他把往前伸的手再往前伸了一点，示意志远把书包给他。张老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一行为竟然把小伙子吓走了。志远先是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就不顾一切地急忙走出去，脚拌在高高的门槛上险些摔倒在门口。
张老师轻轻地笑了笑，赶紧说：“小心点！”他跟着走出门去，对着向前走的志远又提醒：“路上小心点，别跌倒了！————让你妈妈把书包修好后赶紧来上课！”
学校座落在半山腰上，院子两旁是高大的柳树，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志远走过学校的阳台，来到学校的另一头，两条光溜溜的篱笆路，一条穿过树林，另一条紧挨着树林左边，通向村里各个小地方。志远一下子看到妈妈在对面那座山上的土里干活。
志远高兴起来，他笑了笑，立即奔跑起来，跳过山脚的小沟，径直跑过两山之间的稻田。他跑过大半稻田，妈妈俯头干活，从高处看见了他，直起身子，冲他大声喊道：“你来做什么？赶快回去上课！”
他们之间的距离，对志远来说还太远了，他喊起来会十分吃力，很可能妈妈听不清楚，再加上他跑着不方便，只好不回答；到了土下，他想反正已经拢了，干脆走上去了慢慢地说。
妈妈问：“你怎么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志远把不幸告诉妈妈。
妈妈忍不住笑起来：“书包坏了，就连课都不上了。下次再也不许了，上课时不准出来！————你们老师没有留你？”
“留了。”
“留了怎么又来了？”
“我管要来嘛！”
这时，妈妈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喜欢与责备各半地说：“留了你还来，这样你违反了课纪，老师该打你手板子的。————把书包拿来我看下，我帮你修好后赶快去上课。以后绝不可以这样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
志远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送到妈妈手里，并把滑齿的拉链指给妈妈看。
妈妈一看便知道坏的原因，她不断努力把拉链拉到一头去，她很有耐心，全心全意，也和志远一样不断地加力，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拉器被卡得很紧，很难移动。妈妈只好说：“你先去上课，晚上我在给你修，保证帮它修好。”把书包背在儿子身上。
志远听到结果伤心起来，气愤地说：“不！”
妈妈蹲下去，把手放在儿子肩上，讲起理来：“你不是自己要上学吗？你不是很喜欢上学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上学了？”
志远低声哭泣起来：“书包都坏了！”
妈妈微微笑了笑：“男子汉还哭眼泪，羞不羞！快点去上学。”
这句话让志远振作起来，只是书包坏了————上学这么重要的东西坏了，没能修好，让他感到心灰冷，一时间对上学没有半点兴趣。他发呆起来，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不管妈妈怎么劝，他总是一言不发。直到他从发呆中清醒过来，终于答了一句：
“不。书包都坏了。”
于是,妈妈和声细气地讲理和作保证一阵子.
志远终于答应妈妈，垂头丧气地走去学校。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好走进教室去。离学校越近，他就感到越难受。他停了好几次，蹲在田坎上看沟里的流水，这次他听到了妈妈轻微的喊声。“你蹲在那里做什么。赶快到教室里去上课!”在林边蹲了两次，最后一次在教室外的斜坡上；每一次，他都徘徊一阵，不断给自己鼓气加油，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一点一点地前进。最后一次，他不顾一切地一口气走进教室里。
他跨进教室的门槛，脸立即羞红了，烫烫的，低头望着地上，只顾往前走，心里害怕着老师和同学们会怎样笑他。但情况很出乎他的意料，教室里一样安静，只有张老师微笑着问了一句：“书包让妈妈修好了。赶快回到座位上去上课。”
志远奇怪地望了张老师一眼，默默地走去。

共 42 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在孩子崭新的世界里，每一件新事物都非常珍贵，一个为了上学而买的新书包坏了拉链，便让这冲动的孩子把书包和上学两件事弄得本末倒置了，在孩子的世界没有次序的，只有老师和家长的循循善诱，引导他在以自我为中心的状态下慢慢的走向多元的世界。【编辑：瞳若秋水】
1 楼 文友： 2012-01-28 18:47:12 作者的文笔细腻，把一个小孩子的心理和外表刻画得惟妙惟肖，欣赏。问好作者。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内蒙古中医癫痫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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