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痛苦着你的快乐散文

帮内的作业，让我近来频频地看到，想到，感到“游子”一词。虽然在二十年的教学生涯中和学生一起感受了古今中外无数游子的种种离愁别恨，乡怨乡愁，但只有近期，我才对这个词语仔细地、用心地体悟了一番，并有了新的感受。

我应该算是一个地道的游子了吧，因为刚届中年的我业已在外疲惫而孤独地漂泊了二十载，不，准确地说，算上初中开始的住校生活应该是三十年。虽然，现代社会，交通、通讯和人际关系的便利已经极大地削弱了乡愁的浓度和强度，但人在旅途的孤寂和恓惶还是让漂泊如我者对家乡，对家乡的人和风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时时想起。这种裹胁了我的感情也许算不得纯正的如文学作品中的乡愁，但它一定是一种真挚的乡情吧。

这种在我心里时时升起如天边云彩的乡情，时时牵扯着我的心，每每把我带回到那久已远离了的故乡和慢慢逝去的的岁月，但现实世界里的我只能在每年的暑假里匆匆回家一趟，聊以慰藉我的久久不得安宁的心。

今年暑假回乡，一如往年的短暂，一如既往的匆匆，但我的感受、感情却在短短五天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悲与喜、阴与晴、痛苦与快乐的转换，以至于我的苦乐观、价值观、人生观甚至世界观都有些动摇了。

我的家乡在渭北平原中部，八百里秦川的腹地。地处这样的富饶之地，本该民富地强，安居乐业。但，近三十年来，从我每年一次回乡的观察视角看来，虽然整个国家的变化日新月异，一日千里，但这里却似乎是“春风不度玉门关”，改革的春风只是把大批的年轻人吹离了村庄，而村里的面貌却依然容颜不改，破旧凄凉。每一次回乡，我都因眼前父母的日渐衰老和村子的更加衰败而心情沉重，感伤不已，但也无能为力，无奈无助。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习惯了。

这次回乡，正赶上下雨。我侄女开车把我从西安送回村里。一路上，侄女兴奋地告诉我，据说由于 （ 系我们县人士）的关系，省里把一个很大的项目给了我们县。而且，西安市也有把我们县划进去的打算。果然，一路上，只见工程车奔跑如飞，脚手架四处林立，一派生机勃勃，振奋人心的景象。我有些兴奋，不管什么原因，看来，我的家乡要有大变化了。

我们的车临近村子时，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边一望无际的一米多高的碧绿的玉米在蒙蒙细雨里静默着，慢慢后退的田野里偶尔出现的一两棵大树就显得很是突兀，让人不由地想到“鹤立鸡群”这个词。车子拐了一个弯，慢慢向村口驶去，眼前熟悉的景象立即让我一如既往地、条件反射般地有些微的激动。毕竟，分别又是一年，毕竟，马上就要见到日夜盼我归来的老迈的双亲了。

但随即我的内心就被无名的不知要向谁发泄的怨怒填满，因为刚进村不到五米，车子就陷进了街道的泥里，进不得，退不得。我分明听到了车子发动机变声的轰鸣，溅起的泥点子也飞满了车窗玻璃，但车子却只在原地晃荡。我无奈下车，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了。刚才只在车上低头想心事，现在才看清了眼前的我小时候走过十几年，我的父母和村人走了一辈子并将继续走下去的街道：两边人家的土质围墙已经参差不齐，倒塌的断墙里暴漏出院内主人的灰暗生活。过量的雨水汪在坑洼不平的、黑色的、杂着碎瓦砾和杂草的泥地上，曾经执着通过的机动车辆，又在这本已泥泞不堪的泥里留下两条积满了肮脏雨水的弯弯的辄印。往前望去，每户人家的门前几乎都堆着一堆两堆的羊粪，把本已逼仄的街道挤得杂乱不堪，在下雨中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羊膻味的臭气……这就是我的父老乡亲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就是我时时想念的家乡？这就是国富民强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悲哀和痛苦开始在我的内心慢慢升起，为这块地方，为这里生活着的父母和其他人。

我无处下脚，只好从车里拿出两个塑料袋套了双脚，捏了鼻子，高一脚低一脚，趔趄着走了十来米回到家，拿了铁锹，叫来了老爸，老爸又叫来了几个邻居，几个人一起想方设法，共同努力才把已经成了泥色的肮脏不堪的车弄了出来。

回家的感觉是美好的，家里的饭菜是美味的，睡在家里的土炕上是踏实的。和妈妈拉拉家常，耳背的老父亲依然是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我们说话。晚上八点刚过我就睡下了，因为妈妈说我白天坐车累了，所以她和老爸不看电视，要不会影响我休息的。任由我怎么说我不累，他们还是倔强地去另一间屋里睡了。我也只好听话地上炕，躺下，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农村的夜很安静，甚至让我有些不习惯，我的心里很乱。白天看到的我家门前的街道上的脏乱差的景象和村落的荒凉衰败又浮在眼前。我心里的痛苦、不平和愤懑又浓了起来。其实，多少年来，我们这样的农村的境况都是这样，但这次，也许是我回来的途中看到的县城周边的巨大变化与下面农村的落后和破败形成的落差太大了吧，这里农村的境况格外刺眼，揪心。我真不知道我们的各级政府在他们歌功颂德的时候是否了解，在如今经济大发展的背景下，在发展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时候，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还存在着这么落后破败的村子。

第二天，天竟然晴了。多日的连阴雨后，夏日猛烈的阳光立刻让空气中充满了浓重水汽和污水污泥的臭气。街道上一洼洼的污水，在从树叶间筛下来的点点阳光的照射下竟也闪烁着有些耀眼的亮光，让人暂且忘记了这篇肮脏的泥泞和窒息的臭气。吃早饭时，我说起了对村里的街道和环境的不满，父母竟觉得在农村这很正常。说多少年都这样子了，反正也不影响啥，凑活过吧，要不又能怎样？这话里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置之不理和顺其自然的坦然，至少里面没有如我感到的痛苦和不满。早饭后，老父亲穿上胶鞋，踩了泥泞去找老牌友玩牌去了，妈妈陪我说话。

中午吃饭时，老爸还没回来。妈妈说，爸爸总是这样，不必等了，让我先吃，别饿着。我没同意，决意要去找爸爸回来一起吃。妈妈无奈，只好给我也找了一双胶鞋，告诉了我爸爸常去打牌的人家，叮嘱我小心路滑，并注意人家的狗，就任由我去找爸爸了。路确实还很滑，一不留神就可能摔倒。一脚踩下去，乌黑的泛着泡沫的泥水就没过了鞋面。虽然我已习惯了许多，但是是直冲鼻孔的难闻的气味还是让我忍不住要捏了鼻子。

刚到那户人家的门口，我就听到了里面吵闹的人声，我感到里面人一定不少。果然一推门，就看到了几乎是黑压压的围了一大圈子的人，男女老幼都在哗哗的麻将声里说笑着。还有两只狗，也在人群里钻进钻出，很高兴的样子。见有人开门，这狗就最先狂吠着冲了过来，我急忙把门关上。许是这狗的叫声和匆忙的、重重的关门声提醒了主人，里面立即有人喊：虎子回来，就听见那狗就哼哼唧唧地跑过去了。我重又推开门，那狗就蹲坐在那一堆人的前面，面朝着我摇着尾巴。我见没有危险，也就大了胆子进了门，向他们走去：“大学生（我是当年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从那时起，老一点的人们就叫我大学生，一直沿用至今），回来了，来来来，玩几把？呵呵”主人热情地招呼我。我向他们微笑致意，说明来意。就看着他们玩完这一把。

在这里一共七个人，我老爸和其他两男一女围坐中间，悠闲自在地摸着麻将。对面那老太太皱纹爬满的黑红色脸上写满满足和闲适，花白的稀疏的头发在嘴里和男人一样徐徐冒出的香烟里更显细白。正在桌面上忙活的双手青筋暴起，瘦如竹节的指头苍白无血，让人只想到土鸡的爪子。其他的稍微年轻但也至少六七十岁的两女一男站在四周围观，不时地给前面的人指点一招一式，脸上洋溢着比自己亲自上场还要激动的表情。其中的一个胖胖的我并不认识的老头，红光满面，须发皆白。但不太整洁的短裤上一大片的泥污，分明是刚刚在街道的泥里摔过跤。一双过大的胶鞋上也是沾满黑泥，经过阳光的照晒，有些地方已经干白，裂成鳞片状。那狗则吐着舌头，继续蹲坐在那里，灵活地转头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五天后在返程的卧铺上，我再次想起在村里的所见所闻所感，我突然感到，这些人，久久生活在这样的让我倍感荒凉、凄凉、悲凉的地方，但他们的表情，他们的态度，他们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遗憾和不满，更遑论痛苦了。在这样简单的生活中，物质贫乏，但他们的精神充盈。他们并不痛苦，甚至很快乐。也许他们也曾为眼前的环境和生活痛苦过，但当他们明白，他们根本就无力改变这一切后，他们自觉地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学会了享受生活。而我却在“哀其不幸”，而我却为他们的快乐生活在无用地痛苦，我渐渐感到了我自己的无知和无聊。这让我想到了古希腊神话中的受众神惩罚的西西弗斯，他在无望的推巨石上山的重复、单调、枯燥劳动中，会对半山腰的小黄花的美感动，感受这种美给他带来的快乐。我们村人的心态和西西弗斯一样都是明智的。

“八百里秦川养了一群懒汉”，“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些话都是人们对陕西男人懒惰，不求上进，目光短浅，容易满足的劣根性的冷嘲热讽，但从某些方面来看，这里面又何尝不体现着陕西人的一种生活的智慧呢？

共 464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星遐稿签：天涯游子的乡怨乡愁，对家乡农村落后的现实生活状况的不满，对某些官员逢迎拍马、做表面文章的痛恶，在这篇文章中展露无遗。陕西男人懒惰、不求上进、目光短浅、容易满足的劣根性中隐藏着对生活的无奈，也体现着他们生活的智慧。八百里秦川何时才能民富地强、安居乐业？这是作者内心的忧虑，也值得我们每一位读者深思。感谢鹤子赐稿！祝鹤子写作愉快！【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9:51:19 天涯游子的乡怨乡愁，对家乡农村落后的现实生活状况的不满，对某些官员逢迎拍马、做表面文章的痛恶，在这篇文章中展露无遗。陕西男人懒惰、不求上进、目光短浅、容易满足的劣根性中隐藏着对生活的无奈，也体现着他们生活的智慧。八百里秦川何时才能民富地强、安居乐业？这是作者内心的忧虑，也值得我们每一位读者深思。 天边有星，时隐时现；我心有梦，如星璀璨。

2楼文友： 09:52:05 感谢鹤子老师赐稿！祝鹤子老师写作愉快！ 天边有星，时隐时现；我心有梦，如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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