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在别人看来

申广志诗歌鉴赏

我最近一直在忙于原生态文学院的构建，这似乎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我不这样认为。在文学分化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在文学人越来越离文学本身越远的今天，我强调文学回归它的原生态本质，希望有一群同道伴随着我，呼应着我，探索着本来就应该属于文学本身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这有什么不好?我所强调的原生态文学，本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实际上就是文学最初的样子，这就好比大豆就是大豆一样，用不着更多的解释。然而，我们今天要想吃到原生态的大豆已经很难，转基因的怪兽削弱着我们的味觉，甚而改变着我们的基因。文学的原生态之美也很少见了。更多的官样文章、虚伪诗歌、 之作飘荡在我们周围。科技催生了网络，网络就像转基因技术一样，催熟了一些看上去好看，听上去音效不错，而本质上却在害人的所谓 新网络文学 (我无意把网络文学一棍子打死，而是对其中部分痞子加后现代的文学嗤之以鼻)。文学发展到今天，传播媒体和平台的改变让我们看到了它的丰富多样性，对文学精神内核的认知，读者迷茫，作家也迷茫。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学?那种原生态的美物，来自于山乡的不受各种污染的食物，散发着原生态的清香，永远传递着本真的意味。我不是陈旧思想的守护神，但我是真善美事物的赞赏者。当在儿童节这一天，我面对一群睁着孩子般纯真的眼睛研读文学的朋友时，我想说，原生态文学永远有自己的领地。而当下的文学，不是把原生态的水之美展示给大家，去蒸馏出纯净水给大家喝，而是掺杂进五颜六色的燃料，或者放入刺激人神经的毒素，兜售给读者。当今文学发展的现状背离了文学本身纯美的渠道，爱文学者成为文学的受害者，每当看到这样的情形，我扪心自问：我都为文学做了什么?当我阅读众多的文友作品时，我越来越无语了。我不想说更多的话，是因为作家们对文学的迷茫而总以为文学迷茫了作家自身。作为读者，我期待丰富多彩的文学；而作为作家，文学丰富多彩的呈现并不代表作家精神的迷乱。所以判断作家高下的一个标准就是：你能否从阅读他日常之作的口感里，感受到他的作品不是转基因抑或是没掺毒素的纯净水，而这样的作品在商业时代大潮里很难寻觅的到了，在作家周围，乃至作家们自己的文字里，充满了对金钱、权力的崇拜，对道德良知的亵渎，至于对时尚和美女的投降，对猎奇审丑的追逐，似乎成为不少文人的通病，所以遇到好的作品我就会驻足欣赏，反复把玩。

当接到诗人申广志的诗集《不期而遇》时，大概出于惯常的阅读习惯，也许因为他作为我鲁迅文学院最好的同窗之一，在校时我俩交流较多，使我对他的诗歌少了些敬畏和新鲜感。但当我读过他这本诗集中几首诗歌之后，我不得不说：这位工作在新疆的石油汉子，给读者提供了纯真的诗作，或者说带有更多原生态质地的佳作。我之所以喜欢阅读王鼎钧先生的散文，是因为这位现已九旬的老人一生都在围绕着真善美而写作，我从同窗广志同学的诗作里也清晰感受到他一以贯之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对诗歌这一文学体裁的个人贡献。

诗歌被称为文学皇冠上的明珠。因为诗歌的凝练之美、意像多样化和音律的节奏感，会为每一位欣赏者带来最美的享受，这当然是指好的诗歌；也有一些喜欢走捷径的写作者，认为诗歌不过是分行文字，可以偷懒，尤其是新诗不再对格律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导致诗歌界出现了大量的 口语诗 、 垃圾诗 ，让诗歌陷入一种高低难分、真假难辨、良莠不齐的境地。在北京， 混混诗人 、 另类诗人 、 政治诗人 粉墨登场，诗不够，形来凑，在文人行当，之所以谈诗色变，是因为在诗人圈子里鱼龙混杂，倘若没有洞幽烛微、深入骨髓的功夫，你就会被一些 伪诗人 所忽悠。我喜欢阅读中外诗歌，有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读，想让诗歌静静地流到心田；有时喜欢激越地读，是为了急切地感受诗人的热血气质。我虽然不写诗，但我写过不少诗歌评论，有时为一首诗的 文眼 而冲动，有时为发现诗人的心窗而惊喜，更多的时候为耀眼的诗句而歌唱。面对申广志的诗歌，我之所以铺陈上述一段背景话语，就是为了说明，我对诗人的评价不是为了单纯歌颂和贬低，而是带着自己的这种文学价值观去学习。审度广志的诗歌，有些话未必入耳，但我自认是肺腑之言。

广志作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诗人，应该说是承载着责任意识和时代特色的写作者。这一年龄段的诗人我接触的最多，每个诗人都会打上时代烙印，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广志所出生的年代，在建国十几年后，国家的复兴和革命的印迹总给一位少年的成长留下深刻的印象。少年记忆是作家成就的宝库，自然也是一位诗人施展才华的出发点。申广志在祖国需要建设的时候，在新疆成为一名为国承担采油责任的石油工人。这种角色定位从宏观说是时代的需要，从微观说，为一个诗人进行了时空定位和思想塑造。正是基于此，申广志的诗歌不时出现新疆的大美之境，采油人的万般风情，于国、于家、于己的责任体现。从年龄段而言，广志这一代诗人正值不惑前后，这一年代的诗人更多承载了传统的文风，浪漫向上的风气，同时又不乏改革开放后新时代元素的创新注入。他们因袭传统而不固守，接受现代而不完全浸入，所以让这代诗人的创作带有明显的时代性、行业性和地区性。纵观申广志的诗作，整体上看也没有超越这样的精神发展脉络。

广志的这本诗集的编排本身就带有传统的色彩。诗歌分四辑。每当看到六十年代的诗人类似这种编辑方式我就想笑。和更年轻的诗人相比，他的这种编辑方式或许有些落伍，但从这代诗人诗集中却能感受到诗人内心世界的厚重。在第一辑解读黑油山里，我们能清晰感受到一个石油诗人对自然的解读，对石油和石油人的理解。请看他写的《与狼对视》：轩辕，你不是曾把世界上所有的狼/都驯化成狗了吗/为什么，最蛮荒的一隅也暗藏杀机/东郭，你不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吗/为什么，竟让愚鲁的农夫/挥锄种下文明与野蛮的世代冤。这种语句有一种贯穿时空的力量，更有对当下生活的思考。类似的诗句在申广志的诗集里还有很多，申广志的这种解读既属于对某一地域不断进行的生活反刍存珠，又可以理解为对人类自身生活历史的不断反思与叩问，这样的诗句带有哲理的光芒和生活的况味，读来颇有意思。

《解读黑油山》则明显的带有石油诗人的行业刻画特点 不是山，竟比山高/不是海，竟比海深/分娩了比蹄脚，羽翅还快的生物/诞生了一座楚楚动人的城市/克拉玛依。尽管在这首诗里， 分娩了比蹄脚，羽翅还快的生物 这句诗歌在精准度上还有些欠缺，但作者所要向读者表达的意象，已经十分清晰。

作者在第二辑 寻根之旅 里，其中的《寻根之旅》这首诗自然、舒畅，值得称道：故土呵，我曾是您喷涌而出的朝霞吗/在沐浴了疯长的林莽之后/为什么，丛生的荆棘也能把归途阻拦/可我终身笃信/远翔的背影无论如何伟岸/不过是长天广漠上的一只风筝/魂牵梦萦，岂止是袅娜的炊烟/低矮的荒冢也在缫丝抽茧。正如每一位充满怀乡情结的作家一样，诗人申广志毫不掩饰自己的思乡之苦。他在寻觅着属于自己的精神故乡，也在塑造、扩大着故乡的领地。事实上的故乡已经远离或者疏远，而诗人内心深处的故乡却一天天明晰起来。于是有了 一座坟冢/圆睁着慈父不眠的生日/故土难离，情思无岸 ；更有了 或许，遥望到夜幕角一颗锈迹斑斑的铆钉/聆听到天山峭壁上一幅先民们休养生息的岩画/品尝到抓饭里一枚酸中带甜的葡萄干/鄯善，我就这样忽然想起你/起初，你不接纳我/却让我耗尽一生把你接纳 这样发自内心且无比鲜亮的诗句。

在第三辑 一纸春天 中，《一纸春天》是其中的一首诗。诗歌这样写草原:

巩乃斯草原，你雪莲盛开的短裙/曾悄然曳动我炙手的烟蒂/其实，那是最后几挂雷闪正在天边耳语/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去采撷万紫千红的笑容。整首诗歌类似可圈可点的句子不少，作者用现场实景，毫不雕饰的向读者叙述草原之美，描绘草原如诗如画的春天景色。甚至诗人不良的吸烟嗜好也成为感受春天最好的道具，这样的诗歌读了不能不让人心头一热。

在第四辑 寻访喀拉峻 里诗人写道：寻访喀拉峻，返程后/你务必学会遗忘，纵有万般眷顾/还须义断情绝/不然，这个头簪雪发，胸别松针/身着碎花裙的小姑娘/既可攀上太阳，又可潜入月光/影影绰绰，恍恍惚惚/缠绕覆盖你的一生。我们能感受到诗人的独特情怀，对新疆地域赞美的触须。广志的诗歌因为有沉实的生活底色，加之清晰的叙述脉络，使得他的诗歌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读完广志的这首诗集，年龄的贴紧感自然会产生一定的共鸣，我一直在思考如何为广志的诗歌进行定位，他的诗歌富有 原生态文学 质地，但又含有多层次的思索。尽管有些表现手法传统了一些，有些语言时代特色不是那么浓烈，但对这样一本拥有6 首诗歌的诗集，且所编撰的诗集跨越不同的年代，他们作为生活最原始的记录本身就带有原生态的味道。我们何必苛求一只坚守下 原生态之蛋 土鸡每个鸡蛋都要圆润、俊美哪,因为要做一个保持精神本色的 原生态土鸡 已经很难了，所以我不想从语言的穿越以及现代感上去吹毛求疵，令诗人申广志感到无所适从而左顾右盼，因为对一个诗人而言，拥有真善美的心和最本真的叙述是最可贵的了，我不想让他在花样翻飞中迷失自己原有美好的东西，这或许是我对他这本诗集最肤浅的感觉吧!

(作者为北京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