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江南幸福如履薄冰小说

落烟镇。烟沉似海。微雨黄昏天空悒郁如江南。

罗灿阳的汗水,混合着稀疏雨点缓慢经过脸颊。浓黑眉毛上晶莹剔透的一滴,大颗的,摇摇欲坠,欲滴未滴。像他此刻的心情,落寞,犹豫,许多事情悬而未决。

三分钟之前他刚刚送走了怡蓝。三分钟之后他掉头离开。他在原地为他的爱情默哀了三分钟。一段感情的长度,不过尔尔。火车长长的一声呜咽转过山头便只剩下余音破碎。乌云和着暮色,齐齐压境。雨水像个慢性子的人,一滴一滴,缓缓坠落。最是令人焦躁。经过一家商店,门口的架子上挂了红的白的绿的黄的雨伞,是此刻视野里唯一亮色。罗灿阳大步过去,随手摘下把白底蓝花伞,“砰”地撑开,挡住雨滴和随雨滴溅落而下的泥尘灰屑。

是的,落烟镇是个工业重镇。到处可见林立的烟囱和外表斑驳内里生机勃发的厂房。落烟镇内的各大企业矿山除了向国家上缴大额税款,为镇内外几千人提供就业外,当然也避无可避地制造了一些诸如噪音、烟雾粉尘以及污水排放之类的生活不便。怡蓝是因为这些离开的。

怡蓝的白色雪纺绸衬衣上落了轻薄的灰,和了雨水,腻腻的一块贴上皮肤。她说,灿阳,我的白衣再也洗不净了。它们不再是澄澈的白。它们仿佛产自商业废墟,留有一股烟尘熏臭。还有噪声。还有噪声。我没办法静下心来写字。

怡蓝说,灿阳,我没有办法写字了。

罗灿阳准备争辩的蠢蠢欲动的舌头刹时僵了。像寒风中的小蛇,失掉了表达的欲望。

怡蓝是个自由写手,照片随着文字登载在一些刊物上。许多人叫她美女作家。尽管这年头是个雌性动物都被叫做美女。尽管这世道多如牛毛的混不下去的人都自称作家。可是罗灿阳一直都承认,怡蓝作为雌性高等动物,首先她是美丽的。面对来自外界的一些洋洋洒洒的溢美之辞,罗灿阳总是会做出一副理工科男生特有的冷漠鄙夷目中无人神色——低垂了眼睑,斜斜一撇轻薄嘴角。他说她不过中人之姿。是的,不过中人之姿。可是气质这东西很奇怪,它令她的中人之姿锦上添满了花。他们是大学校友。他眼见着她一日一日地益发丰盈。像树上刚落了花的青果,一日一日地,在露珠阳光雨水的照拂下长大,等到隐隐透出香气,荧荧闪出光亮,便即将因成熟饱满而摇摇欲坠。即使这果实不肯自己落地,也自有一双手来摘了她走。

落烟镇是罗灿阳的家乡。罗灿阳在家乡的企业里被委以重任。并且罗灿阳的老板担心他离开而对他允诺再三。罗灿阳很忙。资本家是公平的,他付出的高额薪金定要你用智慧、时间、精力以及经验作为回报。罗灿阳是他们雇佣的工程师,掌握着第一手的技术资料。他们说他年轻而经验老到,稳重却不失创造力。罗灿阳觉得了得遇伯乐的不知疲倦、跃跃欲试。便是因此忽略了怡蓝吧。许多个深夜里,他恍惚听到怡蓝在他的耳边轻轻叫他,他只是疲倦地推开她的手。

窗外的月亮爬至天空中央,又渐渐下沉。怡蓝披衣下床。电脑屏幕的另一端有另一个人在急切切地等她。那人是她年少时的偶像。是的,偶像。没错。好多年前她便读过他的小说、散文。他用着一个古板的笔名。她以为他已经很老了。可是有一天当他真实地站到她的面前来,她才发现,一切都刚刚好。是的,刚刚好。他的热烈反衬着灿阳的冷漠。他的 对比着灿阳的无味。他叫她心肝儿。他说,你何时回来我身边?

她捧着她颤巍巍的心脏来到灿阳身边。她的脸庞尚留有绯红,她的嘴唇轻轻颤抖,她的眼睛盈满泪水。她说,灿阳,你可爱我?

灿阳 的后背冷冷。她扳着他的肩,将嘴巴贴上他的耳朵。灿阳,你可爱我?

灿阳终于回身,惺忪着眼睛,伸手将她轻轻一拥。答非所问:睡吧。我累了。很困。

窗外,有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色深沉。

屏幕另一端的男人还在 告白。他说,心肝儿,你何时回来我身边?

于是怡蓝走了。怡蓝带走的,除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之外,便只有她随身的一只小包,里边装着她的证件零钱。罗灿阳不知道她是准备过一段再回来还是干脆要和过去一刀切开。怡蓝的印满桃花的白色纯棉睡衣还在阳台的竹竿上随风招摇,像一树不甘寂寞的花。他忽然心生厌恶。

他想到她临走前的那一夜。她的冷漠神情。像一块冷却多时的炭般没有丝毫力量热度。他的敞开的怀抱一下子便尴尬地僵持在了原地。那一刻他恨不能像壁虎甩掉断尾一般放弃自己的臂膀。那一晚他们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瞪着眼睛。后来他听到她轻轻叹气,背转过身。再后来她听到他低低的咒骂声。咒骂窗外尖叫的猫以及闷死人的鬼天气。

怡蓝来到落烟镇之后他们租住了这处商住两用的二层小楼。房东的卧室就在他们房间的隔壁。许多个夜晚他们听到模糊暧昧的声响和呻吟。她伏在他的怀里吃吃笑。他扯过一条被子蒙住她的头。他说,非礼勿听。少儿不宜。一只手却像冰冷的小蛇般探进她温热的身体,时而迅速,时而缓慢地游走。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渐渐地,如入深谷密林,处处莺啼婉转。

如今,剩他孤身一人。隔壁传来的声响不忍卒听。甚至窗外哀号的猫也招致了啤酒罐的击打。那猫“嗷”地一声叫,窜出去老远。不多久,又有叫声传入耳底。长一声短一声,存心气他一般。他心烦意乱。

房间还是怡蓝在时的老样子。软床,矮桌,黑色的床单上印满粉红牡丹。房间的角落里插着大束干草。干草是怡蓝亲手采回的,染了各种颜色晾干了大束大束地 花瓶,比买来的鲜花更为惊艳。

怡蓝的东西保持原状。灿阳确信,有那么一些时刻他是痛恨她的。她的美丽,她的才气,她的敏感,以及,他对她的爱。是的,爱。即使他从来都羞于承认。但,确确实实,它就在那儿,在心脏的某一处,像一粒沙子,生硬地硌得慌。

灿阳的母亲来过一次,要他搬回家住。她心疼地抚着儿子有些消瘦的脸颊说,看那女人都给你吃了什么。真是个狐狸精。母亲厌恶地看着怡蓝留下的衣服鞋袜,责问灿阳。为什么还不扔掉这些晦气的东西?她这样说。

为什么?他反问。他知道母亲不喜欢怡蓝。但是大可不必这样。母亲不喜欢怡蓝。怡蓝爱美并且娇气。撒娇时吊在他的脖子上活像趴在树枝上的鼻涕虫。她在别的女人已经穿起长袖衬衫的时候还穿着吊带背心,露着尖尖的锁骨和精致的蝴蝶骨。她闻不得葱蒜爆香的味道,不习惯牛羊肉的腥膻,却偏爱海鲜的腥甜。她我行我素从不懂得讨好别人,更不会在他的父母面前做样子,哪怕一时半刻。

我会娶她。母亲反对最强烈的时候,他曾经这样说。他的表情坚决果敢,仿佛娶她是一件可令人被千刀万剐的事,而他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确,他的母亲面色铁青,责难的话仿佛高山流水般滔滔不绝源远流长。是的,母亲是规矩齐整了一辈子的女人。是在最苦最累最困难的时期里也要用梳子沾水将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的女人。她给她的儿子物色了许多女朋友。她们是教师、银行职员、公务员或者工厂里的财务人员。她们穿整齐的衣衫,头发平整高贵,脸上笑容亲切和蔼。她喜欢这样的女孩。那个写字的女子,目光冷淡,唇齿单薄,皮肤终年苍白。她写妖媚的文字,那些故事里的男男女女终年不明所以。

现在她走了。母亲火急火燎迫不及待地请人给灿阳介绍女朋友。回音很快地来了。是另家工厂里做财务工作的女经理,和灿阳同岁,长得倒也标致,整个人看上去笔直而端正。

她的细长手指轻轻握着杯子。她的指甲饱满,泛着淡粉色泽,指甲边缘平滑,每个指甲都镶了小小的水钻。灿阳想起了怡蓝。她从不涂指甲油。指甲秃秃。因为长时间敲击键盘,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十指一弯一曲地做着手指操。

他的心里,有了小小的难过。他觉得,他是想念她的。这个念头是一直在那儿的,所以刚一涌出来,他便承认了它。自从怡蓝离开,他们不曾联络。哪怕只言片语。而时间,已从盛夏进入深秋。

母亲对灿阳的新女友满意得不得了。

灿阳定期购买着有怡蓝文字的报刊。他从那些文字中看到了文字深处那个女子轻轻浅浅的喜悦哀伤。冬天的时候他出了一趟差,是西北的某个城市,盛产羊毛制品。他的手拂过那些软软的温暖的披肩时,忽然就想到了她。她爱俏又怕冷。她躲在这厚厚的披肩里定像是小小的可爱的熊。那棕色的披肩价格不菲,而他掏钱的手未加迟疑。他满怀着喜悦地抱着它走出门。然而那一刻他的心,倏地便沉入了谷底。他根本,连她现在的地址都没有。这沮丧啊,像是随风扬起的沙尘,铺天盖地地直落而下,扬得他满身满脸。他紧紧地怀抱着它。他感觉温暖。很温暖。

春节之后灿阳买了新房。装修的工作女友自动请缨。他无动于衷。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没什么不好。或者比怡蓝要好。只不过,他的心遗留在了别处。工程进行到快一半的时候,灿阳第一次走进那扇门。他突然暴跳如雷。她将房子搞得像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古板、生硬,距他想象甚远。除了愤怒,他觉得自己满怀悲怆。他用手指点着房间的每一处,责令工头:统统拆了重做。

那天她看到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它们在突突跳动。她悄悄转过头,落下泪来。如她所料,罗灿阳对她红肿的眼睛一无所察。那天晚上她执意跟罗灿阳回了家。罗灿阳和许怡蓝的那个家。那是第一次,她踏进那屋子。为了验证旁人的流言和自己的怀疑。果然。她在那男人的家里发现了大量女人的衣物。它们整洁干净,散发着洗衣皂清香,仿佛正等待着女人的穿用。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汩汩而下。在怡蓝的小说里不会出现这样的句子。她讨厌动不动流泪的女子。她笔下的女子个个坚决果敢。

女友将柜子里的衣物倾倒一地。她说,罗灿阳,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灿阳坐下来抽烟。只字不语。

女友声音尖细地逼问他。罗灿阳。罗灿阳。罗灿阳。

而他只是在她声音微弱下来时,浅浅地回了她一句。他说我不能忘掉她。我忘不掉。

我爱她。

他可以对别人坦承他爱她。爱怡蓝。惟独面对怡蓝本人的时候他不肯说。不屑于说。他想怡蓝是那样聪颖敏感性格空灵的女子,她定可以,看得到他心里眼里笑容里满溢出来的深深的爱意。只是他忽略了,深爱他的女子,早被猪油蒙了心。

他的新女友,一把扯下了他的黑色窗帘。那黑布扑棱棱落下,像哀鸣着的巨大黑鸟。是怡蓝的心爱。

他说,对不起。

他对他的新女友说对不起。他说,感情不是拼图,不是我少了一块,而你恰恰有,所以我们就能把它凑完整了。

女子闻言转头。她看到桌子上摊开的崭新杂志上,翻开的一页里女子遥远的笑颜。她迎风披散着长发,目光眺望远方,像永不言败的勇士。

母亲对于灿阳和新女友的分手几欲疯狂。某一日她撬开房门进入室内,将所有怡蓝留下的东西打包扔掉,并且将被褥枕套换洗一新。怡蓝留下的味道痕迹消失怠尽。那一夜母亲做了灿阳爱吃的菜,摆满了桌子候在一旁。他回家,照例一只脚摸索那双旧拖鞋。遍寻不见。他开灯。灯亮了,他眼里的神色却暗了。母亲做好了应对他暴跳如雷的准备,而他却出人意料的平静。去洗手间洗手时他顺手洗了把脸。他觉出了有温暖的液体落在掌心。

深夜的时候他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猜想也许它早已被扔掉被换掉了,如果那样,就表示她真的已和过去一刀两断。他也将忘记她忘记过往,像大雁远离丰美水草开始全新旅程。然而通了。他听到她在里轻轻叫他。

她叫他,灿阳。

恍如昨日。他轻轻地应了。唤她,怡蓝。再唤,怡蓝。

怡蓝,你好不好?

我很好。很好啊。我这边空气清新没有噪声粉尘出门有出租下楼有超市并且外卖招之即来。我去了丽江桂林厦门海南。灿阳,你说我好不好?

他听见自己平稳的声调。他说,怡蓝,回来吧。

她的声音哽咽了。她说,还有我神交已久的某老师,他请我做他的爱人,和他一起去每一个喜欢的地方,每一处都比他妈的落烟镇好上一千倍。可是灿阳,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罗灿阳你就像个魔鬼,离我一千公里还要让我不得安宁。

回来吧。怡蓝。

静寂许久之后他听到她细细的声线。极轻。她说,你爱我吗?

他轻轻地笑了。心底里一万朵花绽放。傻瓜。

回答我。她固执。

爱。这一次他不假思索。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像小时候收到的礼物,那种叫做吓一跳的盒子。打开来,跳出来满头黄毛的怪兽,又惊又喜。

他说,我爱你。

再说,我爱你。

仿佛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因为得到了大人的夸奖而一个劲地说个不停。他听见怡蓝压抑着的低低的抽泣声。他的心里颤颤巍巍地开满了花。他已经在暗暗筹划怎样布置这屋子,购置怡蓝的生活必需品,怎样给她一个迎接的仪式。是的,红酒、烛光是必不可少的。或者,还要有一枚戒指。不用多大,但是一定要别致闪光。会有久别重逢的热吻,他会告诉她他是怎样地想念她,告诉她从前他不曾告诉她的一切。

怡蓝出发前的几天里他们热烈商讨了未来生活的具体细节。因为怡蓝不习惯不喜欢落烟镇,灿阳甚至建议他们可以把家安在落烟镇附近的某个城市里。反而是怡蓝不肯。她说她要长相厮守。长相厮守。

罗灿阳终于还是没能接到许怡蓝回家。

后来的人们可以从报纸和重大交通事故纪实中看到这起事故。通往机场的公路上二十几辆车连环相撞。接下来几家杂志社同时停了某女作者的专栏。

在那场事故中许怡蓝受了重伤,从此消失。

为了寻找怡蓝,灿阳辞了职,多处辗转。每走一个地方,他都要购买订阅大量的杂志报刊。他希冀可以在那里发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直到有一天,他读到了一篇署名忆罗的文章,标题是:落烟镇,幸福如履薄冰。

他的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新伤旧伤刹时鲜血淋漓。那文章附了小小的后记。她说,亲爱的,不要再寻找我。我将用生命余下的旅程祭奠残缺。那是关于爱,关于你的辛辣的唯美。忘记我。

……

共 5200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比较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以主人公的感情历程和内心的独白推动情节的发展。因为怡蓝不喜欢落烟镇,这个被噪音和烟雾粉尘以及污水排放而污染的工业重镇,离开了她深爱着的罗灿阳,带给从来没有说过爱字的罗灿阳是深深的思念。当罗灿阳终于拨通怡蓝的,还是通了。最后的结果却是那样的出人意料。这样的小说总是给人带来青春的感伤,人物的设置也是比较有特色的,特别是怡蓝这个角色的设定,就像作者最后说的,是那种辛辣的唯美。当然,有爱的故事,总是感人的,爱,也就如履薄冰,幸福总是一击就碎。不过,这样,我们才会体验到真正的爱,知道自己真正的爱着。罗灿阳,还会继续寻找怡蓝吗?作者的文字功底不错,喜欢这样比较含蓄,留有余韵的结尾。欣赏,倾情推荐。——:哪里天涯【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42818】

1楼文友:201 - 22:21:29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江南社团,祝创作愉快!

2楼文友:201 - 22:22:06 期待更多佳作,让江南因你而更加精彩!

楼文友:201 - 22:5 :26 烟,烟,烟,我不说话,就来亲你一下,么么么。 执执念而死,执执念而生,是为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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