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拾荒者

上班时间刚到，他就象上班族一样带着家什出门了。

他将手中的几个编织袋等放在地上，带上黑乎乎的手套，熟练地打开垃圾箱，将几个矿泉水的空瓶子一一扔在编织袋中，最后发现一个装着水的瓶子。他拧开瓶盖，用舌尖舔了舔瓶中的水，又拧紧了盖子，放在尚能辩出颜色的环保袋里。随手捡了些广告传单、旧报纸、吃完零食的纸盒、烟盒，放在另一个的编织袋里。再翻翻下面，翻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包着油油的纸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多半个肉夹馍，闻闻没异味，便揣在上衣兜里。弯腰从地上拿起用八号铁丝弯成的两只爪爪的钩子，在垃圾桶的下面钩着，捡着。直到他认为那些东西没有价值时，才奔向另一只垃圾箱。

他翻遍了市民广场的垃圾箱，感觉还早，便向就近的家属区走去。

…

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肚子咕咕的翻闹着，该收工了。他归整归整，抓起体积最大的编织袋甩在了肩上，手里拎着捆好的硬纸壳和编织袋，环保袋，拖着疲惫的双腿，向固定的收购点走

他接过人家递的钱，数了几遍，还是四元八角。唉！还不够吃顿面。到了农贸市场，花五毛钱买了一个烧饼，来到面皮小摊前，将烧饼递过去：“一块钱面皮，夹在饼里。”他一只手接烧饼，另一只手递钱。

边走边吃，很快一个烧饼下肚，感觉没饱。刚想拐回去买个饼，想起了兜里的肉夹馍，掏出来，一点一点的咬着，细细地嚼着，慢慢地品着，“真香！”吃完手一抹嘴。取出环保袋里的水，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哦！这下饱了！”他拍拍胃部。

瘦肉卡在牙缝里，舌头顶了半天也没弄出来，食指伸向大牙缝里用不太干净的指甲剃着，向市民广场的“伙计”走去。

被他称为“伙计”的其实就是一尊男性铜像，它轮廓分明，神态刚毅，微微抬头，舒展着双臂。他之所以称它为“伙计”，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很相似，是这座城市的孤独者。但他又认为：他比它强多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一群恋着他的宠物。所以，每当收工回来，总要来看看他的“伙计”，摸摸它坚硬的手，小声的和它聊几句，累了，坐在它的脚下歇歇，然后回家。

他的家离“伙计”很近，大约五六米。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破旧的防震篷，安在广场西侧的地下通道口。因广场地下停建，住了将近两年也就没人撵他。听见脚步声，小狗们便摇头晃尾的跑来迎接。

“小黑，我的小黑呢？”他瞅瞅没见小黑，心中纳闷，小黑最小也是他最疼爱的小狗。

他弯腰向撒欢的大耳朵、斑点、小黄、小花、贝贝一一摸去，走下台阶，趴在防震篷右边被划裂成方形的小窗子上往里看，小黑无精打采的窝在床上。他钻进去抱起小黑，左看右看除了蔫蔫的未发现异常。走出帐篷，在一个纸箱里取出好心人送的火腿肠，切成一节一节，放在手心，又钻进去放在小黑的嘴边，小黑看了看火腿肠，没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小黑开始呕吐，他断定，一定是生病了。

抱着小黑匆匆忙忙来到宠物医院。医生看了看，问他狗狗吃什么了？拉的便便是什么颜色？

“有时吃剩菜剩饭，有时跑出去找吃的，拉的便便是淡黄色的。”

医生又给狗狗做了检查：“你的狗狗得的是犬疱疹病毒病”

“严重吗？

“不轻！”

“那咋办？”

“打针。”

“行！打吧。”

“贰佰六十元。”

“那么贵啊！”他的嘴张的大大的半天合不上。

“看不看？”

“看！可我只有六十多元。”他小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

“没钱，看什么病？走！走！走！”医生不耐烦的把他往外推。他抱着小黑伤心回到家，静静地坐着，抚摸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其他狗狗没吃东西。轻轻的放下小黑，把别人送的剩馍掰碎和剩饭菜搅拌在一起，端给其他狗狗。

夜深了，五只狗狗围他而卧，他抱着小黑，没有丝毫的睡意，小黑的呼吸很微弱，时而发出呕吐，时而抬起沉重的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发出阵阵的哀鸣，似向他答谢又似求救，他的心被揪的紧紧的，拼命的抱紧了它，泪水顺着他那张沾满尘土的脸上滚下，滴在狗狗那黑色的毛上。“我不能失去你，你们是我的亲人，你们是我的亲人呀！是我无能，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他把脸贴在小黑的头上，泪水一串串又一串的涌出，泣不成声。

两年前的地震使他失去了母亲、妻子、孩子，他心死了，泪干了。灾后的他，一听到汶川、地震的词语，浑身痉挛，彻夜未眠，来自那里的每一个信息，都让他肝肠欲断。百天后，他逃离了生他养他的家乡，来到这座小城。本想找个工作，可找了一家又一家，不是嫌他年纪大，就是嫌他没技术，身上的钱花完了，他，开始了流浪生涯。

早出晚归，走街串巷。车水马龙中有他穿梭的身影，大街小巷里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迹。他被城市抛弃了，被世人遗忘了。晚上，躺在广场的长条椅上，望着月亮数着星星，思念着天堂的亲人。下雨了，一张报纸铺在房檐下，将就一夜。天凉了用报纸裹在身上，就这样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有个好心的老者，见他这样很是同情，送他一顶防震时用的帐篷。从此，他便有了家。可思念亲人的那份孤寂，缅怀亲人的那种痛苦，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越来越强烈，同时也为自己越来越无法融入到这座城市感到悲哀。

他开始收留流浪狗，一只又一只，它们给了他安慰，带给他希望。好不容易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挣扎出来，又将面临着小黑的离去。他的心撕裂般的痛。就在前几天，他拒绝了愿花2200元要抱走小黑的两个人。小黑是只出身名门的藏獒，它们是他的孩子、朋友、亲人，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爱它们。面对天灾，他真的无能为力；面对疾病，他有信心治愈，决不能让失去亲人的一幕重演，他咬了咬嘴唇闪身冲进夜色里。

……

一阵凌乱的脚步及说话声将他吵醒。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心想：刚躺下，天怎就亮了？也好，天亮了，我的小黑就有救了。他高兴的抱着小黑钻出帐篷。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威严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你们，有事？”他怯怯地望着警察低声问。

没有搭理他。一位年轻的警官戴着白色手套挨个翻着堆放在地上的纸箱。他看看小黑又瞅瞅着警察，灰蒙蒙的脸越来越白。年轻警官终于从最下面的纸箱里翻出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慢慢打开，是一只铜像的胳膊。

一位大腹便便的警官眉一皱，头一摆，说：“走！跟我们走！胆真够大的，你可知这铜像的价值？”

他摇摇头。

“二十多万呢！”那位年轻的警官说。

他闭上了双眼，抚摸着小黑的头，又扭过头看着铜像的胳膊泪水滚了下来：“伙计，我，我对不起你呀！”

共 24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现实主义的力作！这篇小说塑造了一个拾荒者的典型形象，他因地震家破人亡来到了这座小城，因他沒有技术且年龄大找不到工作，他就去流浪，就去拾荒，他住在好心人给的帐蓬里，他虽然自己食不饱，但还收养了五六只小狗。当小黑病时，他被宠物医院的高价收费拒之门外，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黑，他去把被他称为“伙计”的铜像的胳膊割回来，准备天亮后卖了钱给小黑治病，结果被公安局以盗窃罪带走了。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毀灭了给人看！这篇小说即是塑造了一个悲剧人物——拾茺者，他是真善美的化身，但却因是法盲而最终被毁灭了，让人心疼得流血啊。小说情节看似简单，但前后铺排有序，有可读性、真实性；小说主题积极深刻、凝重严肃，讴歌了真善美，又告诫人们要懂法守法。作者架构小说能力不凡，写生活，写人性，实属一篇佳作，乡土全力推荐为精、绝！【：都市耕牧人】

1楼文友：201 - 22:16:2 一篇好小说，是我2012 201 年读到的为数不多的一篇上品小说！祝贺作者！ 一个爱好文学的山野之人，文学即人生，生活便是小说。

2楼文友：201 - 2 :59:44 耕牧老师辛苦了！你对小文的精评与抬爱使我受宠若惊，一丁感谢你！

楼文友：201 -01- 1 14:08:52 视角独特，值得细细品味，拜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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