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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巢闲话到底散文三题

站在一栋烟火沧桑的民居里,我有点恍惚。

现在,我身在青原区文陂乡渼陂村,小小心心,庄庄重重,惊惊叹叹……我穿行在时间的迷宫,我徜徉在历史的隧道,叩开了明朝的大门,摸着了几百年前的阳光,听到了风从渺渺深处发出的叹息,我,把我自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在渼陂,有太多可以令人忘我的东西。

一座又一座承载着村子灵魂的古祠堂,一扇又一扇朝西南轻启的朱色不再的门户,一阶又一阶被岁月压弯了腰的门槛……

长长的古街像一条洗得发旧而干净非常的布裙子,光鲜和繁华消失在岁月的那一头,却留下无尽的念想让我用心抚摸。

窄长的小巷构筑了历史的回音壁,让我屏息提气,生怕自己的唐突会惊动某个几百年前翩然而过的身影;我对某幢房屋上层高高挑起的“绣楼”产生了兴趣,浪漫地想像着在时间的深处抢接“绣球”的快乐……

一个又一个风华隐尽的古学堂里响起过多少渼陂先祖们的吟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是哪个顽童清亮亮的声音固执地穿透了我的双耳?“万里风云三尺剑,一庭花草半床书”,是哪个老夫子在学堂的墙上刻下了这两行叫今天的文人墨客可望不可及的渴求?“春游芳草地,夏赏荷花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渼陂的先民们为什么曾经拥有如此富于生趣、情趣和智趣的生活?

现在,是一个春日的正午,阳光洒了渼陂满村满地。一棵高大的槐树下,一个八十岁的精瘦老翁,搬了一高一低两个板凳,高凳上放书,矮凳上坐人。端端正正地,安静怡然地,高山古潭地,看着一本叫《三侠五义》的书。字,小得不能再小。书,旧得不能再旧。人,仙风道骨得不能再脱俗。

我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只要想想这里的每一块碎砖片瓦都已经活得比我长久得多,我就噤了口。我的活生生的生命此刻正淹没在了浩繁的历史里,我,已经不再是我。

画家说,这里的每一个房檐屋角都是画;摄影家说,这里的每一条廊柱天顶都太美;诗人说,这里的每一口水塘天井都是诗。

那我呢?我有些迟疑有些不太肯定有些神往还有几分落魄地说,我是几百年前落户渼陂的一只燕子,现在机缘成熟,又飞回来了。

没错,我就是一只明朝的燕子。渼陂的燕子。村中任意一户人家房梁上,快活地飞起飞落的燕子。没有人知道我落魄的原因。但是我知道,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今人不见古时燕的惆怅。我就这么守到了傍晚:我守到了,守到了成群的燕子飞落在了渼陂村!我想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几百年过去,渼陂村依旧有燕子绕梁,吉气祥和。

于是,我快活十分地飞翔起来……

朋友啊,来渼陂,千万别忘了来找我,那只明朝的燕子。

【问君能有几双眼?】

早些年活得不甚明白,情急之下去学气功。只学不练。边学边打问号。这在气功爱好者中也是一个异数了。约摸接触了有五、六种,钱财也费了不少。最后学到一点,说有道行的人比常人多出一双眼。叫“天目”。可笑至极的是,我必须坦然地承认:自己盼过开天目。满以为有了“天目”,凡事就不会糊涂惘然,知来处又知去处,清楚明白,一定就少了好多痛苦。

天目尚不及打开,很快,气功粗浅的理论满足不了我的探究。转而学佛。从中知“法眼”一说。这回很有自知,晓得“法眼”非我俗女能通,故也不存甚奢想。最多只敢设想观音玉瓶里的净水能洗洗我的浊目。让我的世界从此鸟语花香,一片清明。

在半空悬久了,有些累人累己,只好找个空子落下。站在地上,我看到自己还是带着爹妈给的一双凡眼,在红尘中辘辘打滚。有时,为了对景象看个真切,也会架起近视眼镜。快四百度了吧?我忘了。现在的镜业技术也发达,明明是白白镜片,不仅助视,还能遮阳。只是价格有些贵,万一又摔坏了,恐经济上有些拮据。

俗了不是?打住。

还说眼睛。

吃了没事干,我一般会琢磨周围动物的眼睛。就人而言,婴孩的眼睛真是干净漂亮,成人的眼睛?就不好说了。岁月风尘一染,三教九流,啥眼都有。最怕看的是一种混浊不清的眼睛,活生生一个暧昧脏乱的世界。叫人感觉一点生趣没有。至于带了凶光的眼睛,倒不怕,离他远点就是,他能把我怎么着?马和牛的眼睛真是悲天悯人,菩萨式的。不知它们看着人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悲悯的?人看它们,觉着它们才是最可怜的啊,所谓“当牛做马”。话说回来,真有灵魂,倒弄不清牛马高贵,还是人高贵了,都是造物主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骂人笨,一般说什么?笨猪!再看那猪的眼睛,满眼只写着一个字——笨。不看则已。猫的眼睛蛮温顺吧,也不一定,有人说是诡异呐。羊眼大抵是真温顺的。鸡的眼睛最没意思,看不出里面的内容,空有一个眼睛的形式而已。最和人眼相近的是猴眼。糟糕的是,我现在想起了死鱼的眼睛,鼓着。向外。我好奇怪,怎么没见过鱼活着时的眼睛啊?

世上最怕认真二字。凡事一钻就成精了。果然,就在近日,我突然发现人还可以多出一双眼睛。当然不是天目,不是法眼,更不会是鱼眼。

一般人到世上爹妈只给了一双眼睛。对多数人,凭此观世间风景也足够了。有少数人,神却给了另一双眼睛:心灵的眼睛。这多出来的一双眼睛,带给主人的,会是一种比常眼更敏锐的洞察力,随之便看到一个比现实更宽广深隧的世界,这个世界也让人多了一些飞翔的自由。也许寂寞,也许怅廖。也许宁静淡泊,也许波澜壮阔。也许自由而欢乐。也许挣扎而痛苦。个中真味,各人自知。但它的底色一定是哭也不悔,笑也不悔。

有一个问题,即便盲如瞎子也能在世上活命,那要这多出来的一双眼睛劳什子事?

这可问出麻烦了。上帝知道,有些人正是倚了心灵的眼睛作明灯,活了一程又一程。现在的问题是,假定强令他们关闭心灵的眼睛,他们断是万万不肯的,理由是一个人一旦看不清自己,再花花的世界看着又有甚意思?

对于如此争议,我的回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吧。

【活给谁看】

有一天,在吉安净居寺碰到一对河南母女。母亲温雅娴静,女儿秀慧如莲。在客斋中不咸不淡地唠着家常。女儿削了一个梨,小心用刀子切下一片,送到母亲嘴边。又削下一片,送到母亲嘴边。最后几剩梨核,自己慢慢吃下。女儿起身,到水龙头下打湿毛巾,递与母亲擦了。母亲说,这梨甜。女儿说,是甜。

半个小时后,女儿进入大雄宝殿,在体光法师执剪下剃度。母亲则画下一张速写,很平静,水波不惊。

速写的标题是:活给谁看?

活了许多年,经历了不少事,但能够撼动灵魂的场景所遇不多,能够震醒麻木的发问所遇不多。惟有这软软一问,竟深深地捅进了心窝。

生命只有一次,有生就有活。问题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们究竟为谁而活?

一个晚期癌症患者,拒绝治疗的念头刚一生出,就被家人苦苦哀求:为了我们,你也该活下去呀……

此人在最后的岁月里饱受三次手术痛苦。出生不由己,善终也同样。

一女孩硕士毕业考取博士,同时又被一家公司录用。其姐苦口婆心告劝,一定要继续读博。原因仅仅在于她本人年轻时没有机会升学……

女孩只好硬着头皮读着一个不喜欢的专业。以此回报着姐姐曾做出的牺牲。

一姑娘婚礼前突然发现男友品行不端,她告诉母亲不想结婚。母亲软语相逼,证明都打了,可不敢让人看笑话……

姑娘婚后一个月怀孕,两个月闹离婚,半年后走出围城,十个月后成为单身母亲。人们宁愿接受一个悲剧合情合理地发生,却不能明智地选择不让它发生。

是的,所有这一切,源于我们的身不由己,源于我们在人生舞台上的多重角色,源于我们很少琢磨过“活给谁看?”

人群中有很少一些智者,当他们发现做不到“活给自己看”时,他们尊贵地选择了“不活”。比如海明威,比如川端康成,比如三毛。

人群中更多的是如我辈。庸庸碌碌,却也活得殷切殷实。

父母姐妹,至爱亲朋,左邻右舍,因为瞧着我们活的“看客”众多,我们需要活得殷切,我们殷切地活在了大家的期望和认同里。

反过来,我们的“活”因为有了“看客”而变得殷实。

没有观众喝彩的戏,即便再好,也不会有上演的必要。

同理,一味讨好观众的戏,捧场再多,也会有谢幕后的空凄。

天下很少有人能真正活出自己。皇帝老子也有不称心的时候。

人生会有许多,生活会有尽不完的义务。想要提醒您的是,生命真的太短暂,生活可以变简单。在所有的和义务里,在生命拥挤的时空中,不要忘了给自己一点权利,更别忘记给自己空点闲暇:如果有件事情让您受困,做出决择前,一定先想想,我更愿意活给谁看?

共 25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很喜欢寞儿的文,寞儿的文不长,没有长篇大论,也不大段大段地描写和叙事,却总能抓住生活中的一点娓娓道来,触动你的灵魂,让你怦然心动。寞儿是惜墨如金的,语言精练到几不可删不可减。寞儿的语言不华丽,却让你在他平静的阐述中读出深刻来,读出清澈来,哪怕只是简单的描写语句,也能让你读出丰厚的意味。“一座又一座承载着村子灵魂的古祠堂,一扇又一扇朝西南轻启的朱色不再的门户,一阶又一阶被岁月压弯了腰的门槛……”呈现给我们的不仅是古祠堂、破旧的门户、老旧的门槛,岁月的痕迹不只是通过祠堂、门户、门槛外象来承载,“承载着灵魂”“朱色不再”“被岁月压弯了腰”,这样的修饰语,含蓄地暗示出历史的沧桑演变,语言蕴藉隽永,让人产生对历史的追想,富有韵味。而这样的语言在寞儿的文章中俯拾即是。《我是一只明朝的燕子》实际是一篇访古文,作者没像其他游记作者那样以自己的游踪为线索,步换景写所闻所感,而是独树一帜,让自己化身为一只明朝的燕子,回到故居,并不想表达“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慨,而是去通过眼前景追溯明朝的生活画面。以一只在明朝渼陂生活过的燕子的视觉角度、情感角度去写景抒情,新颖独特。“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雾里看花》的歌词,表明了世事繁复而又翻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复杂,平凡的人很难看破。我觉着《问君能有几双眼》表达的主题与此类似。不同生物眼睛的构造不同,看出的世界不一样。不同的人经历、学识、身份等不同看出的世界也不一样,哪样的世界是真实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也是心灵的反映,不同心灵的人看出不同的世界,谁也不能说谁看到的是真理。世事繁复而又翻覆,几双眼睛也看不透。中国人活得很累,除了生存的压力之外,更累的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活在别人的齿缝里。用别人的标准和评价来关照自己。于是不断地“屈己从人”,屈心的活着岂能不累?“活给谁看?”的确让我们反问自己。作者的三篇文各有独到之处,让人都有所得。感谢作者写出这么好的文给我们分享。。:冰络【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7:07:25 寞儿作品总是精致而富有哲理。

2楼文友: 01:22:2 沐浴在寞儿的文字里,就会有灵魂受到洗礼的清澈。最是喜欢【活给谁看】这一章。纷纷扰扰的世界常常会让我们迷失了自己,活着活着就忘了是活给谁看。过于在乎别人的眼光,别人的议论,说到底是为别人活着。

人是生而自由的,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仁人志士也说过,若为自由故,二者(生命和爱情)皆可抛。说到底,为自己活,核心就是自由。

我愿意做这样的抉择:听命于自己内心的声音,在自由的天空任性翱翔,哪怕飞得不高,哪怕飞得不那么完美,心里总是畅快的,因为,这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是活给自己看的,与别人无关。 “小鸟虽小,可它玩的却是整个天空。”——致江山新雀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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